神机营各将皆是傲气凛然,虽然在王斗面前只能做孙子,不过便是面对吴三桂,他们个个也是摆足架子,等闲之辈,不能让他们垂下眼皮。
此时符廷福高昂着头,只用眼角扫过眼前的三镇将领,淡然道:“都是为国效力,本将也没什么要求,只是务必要保证炮手箭手的安危,也不能没了兄弟们的功劳。”
马科眼皮闪了闪,很快又拍了拍符廷福的肩膀,亲切道:“符将军只管放心,这攻山的奇功,定然少不了神机营的一份。他们又是远远的打炮,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
“嗯。”
符廷福仍然负着手,昂着头,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如此便好。”
看他的样子,三镇将官都是心中暗骂:“什么鸟神机营,花花架子罢了,还摆什么臭谱。”
马科仍是笑嘻嘻的,唐通的笑容有些勉强。只有吴三桂微笑道:“有劳符将军了。”
……
接下来马科与唐通,快速安排攻山将领,得到命令的镇中官将,都大声喝令。他们接过令箭。大踏步而去,看他们的表情,似乎个个充满百折不回的决心与意志,看得马科等不住点头,军心可用。
当然。山海镇中有几个官将接令后,转过身时,脸色有些难看。
山海镇是大镇,镇中营伍复杂,更有许多是班军。此时攻山任务,马科身为总兵,理所当然的,他的正兵营摆在最后,二路攻山中,则有许多班军将领。负责攻打最艰难的西石门。
而与马科亲近的一些将官,则攻打山势平缓的中石门,如此明显的厚此薄彼,怎让各位班军将领心下不怒?
不过明面上,他们都不敢流露出不满之意,马科是总兵,有节制调遣他们的权力,而且若被马剥皮记恨在心的话,各人的官位前程,更是一片暗淡。
只得拼了。好在石门山鞑子不多,敌寡我众之下,攻占石门山,还是容易的。
辰时时分。三镇将领安排,排兵布阵,终于完成,浩浩荡荡的人马,分为三路,往西石门。中石门,还有河谷地涌去。
王斗放下千里镜,眉头微皱,从卯时大军出营,一直到辰时才发起进攻,这些只依靠少量家丁的老式军队,效率太慢了,若是靖边军,便是杨国柱的军队,也早早与鞑虏交上火了。
不过看看身旁的洪承畴,邱民仰等人,显然对马科,吴三桂等人还是满意的。这样的作战速度,多年来,他们都己经习以为常,而且三镇的军队,看起来士气如虹,潮水般的涌去,声势不小。
“明军总算攻山了!”
乳峰山城的皇太极等人松了口气,一切的谋划,终于落下了帷幕,战事不可逆进行,就看最后的结果了。
豪格更是骂骂咧咧道:“拖拖拉拉,要不是有靖边军,这样的军队,我大清铁骑,只需万余,甚至几千人,就可以击溃他们!”
不过话是这样说,看着山下无边无际的明军,往东看去,就见一片红色盔甲的向北涌动,他仍然面色郑重。
明显看得出来,明军使用人海战术,若干营为一波,他们的攻势肯定一波紧接一波,石门山守军不多,就算有寨墙壕沟,显然也难以坚持很久。
其实代善等人,曾有建议,在乳峰山上部署精骑二万,埋伏环列待战。待明军自西石门攻入,进入两山间的洼地时,伏兵四出,定然可以给攻山的明军,造成惨烈的杀伤。
不过这个建议,给皇太极否决了,如此虽能杀伤不少明军,不过与总体战略相违。
若明军在石门山伤亡惨重,谁知道会不会退缩回去,不再理会锦州城存亡,两军长久相持,是皇太极不愿意看到的。
明国虽然天灾人祸,粮草供应紧张,显然的,还是比清国优胜得多。最近情报勘测,那王斗还搞出什么鱼干,大大缓解粮草压力,皇太极虽想效仿,不过清国境内渔民缺乏,想要捕捞鱼干,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在小捷与大胜两间,皇太极选择了后者。
……
明军浩瀚的人马逼近山岭,石门山的清军严阵以待,高层间的战略,不是彼此双方普通军士能了解的。对明军来说,攻下石门山,大功一件,对守山的清军来说,同样如此。
山岭一座火路墩之上,满洲正白旗,巴牙喇纛章京阿济格尼堪,冷冷地看着山下逼近的明军,前些日武英郡王阿济格的战死,对他打击极大。而护卫不力,阿济格尼堪,也受到了皇太极的惩罚。
一等参将的实职被剥夺了,虽然署巴牙喇纛章京的头衔不变,不过对年不到三十,正春风得意,被皇太极誉为少年能杀敌的他来说,这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而且他隐隐知道石门山的战略,便是守得再好,最后也是撤退的命运,这让他心下更是沮丧。
不过他旁边一个朝鲜军参将金浩楠,却不能了解高层的战略。见明军势大,漫山遍野而来,不由脸色苍白,哆嗦道:“这么多明军。我军守得过来吗?阿济格纛章京,可否派出人马,向大汗他们求援?”
阿济格尼堪正在心头愤愤,闻言一腔火气都向这个金浩楠发泄,他劈头盖脸的皮鞭抽去。一边抽一边骂:“让你守山就守山,你个高丽奴,啰嗦什么?”
那金浩楠措手不及下,被打得连声惨叫,抱着头只在火路墩上逃窜。同时心下委曲不己,自己好心好意的询问,结果得到的这个待遇,真是冤枉。
火路墩上,还有一些正白旗的官将,以及一些朝鲜国的将官。看到阿济格尼堪猛抽那金浩楠。各满洲官将只是窃笑,而朝鲜国的将官们,则脸上露出耻辱的神情。
堂堂己方一个参将,如奴才一样被鞭打,这些该死的胡狗,真是人面兽心,喜怒无常。
各人都有兔死狐悲之感,不过悲愤虽悲愤,他们却不敢说什么。顶头上司都被鞭打,他们这些底下兵卒更不用说了。只得感慨奴才难做,满洲人的奴才更难做。
“这些该死的南蛮,又用灰弹,毒弹了。”
镶白旗的甲喇章京颜扎。恼怒地看着山下的明军,他防守的是西石门。本处山岭起伏,易守难攻,只有一些两山交夹间,才有一些略为平缓的山道,而这些山道间。都挖了壕沟,竖起了寨墙。
石门山防守,虽以正白旗甲兵及朝鲜兵为主,然也有少量的镶白旗及余旗甲兵。他领甲喇内两个牛录防守的,便是其中两道山岭,一条山道。
前些日的黄土岭之战,颜扎的部下损失不少,老部下,牛录章京宁尔佳最后更是重伤阵亡,让颜扎心疼不己。
而宁尔佳之所以重伤阵亡,便是因为明军的火炮,此外他们的毒弹,灰弹,更具有强大的杀伤力。所以看到山下明军再次动用臼炮,他心中的愤恨,便是倾倒整个辽河水,也难以洗清。
他的身后,站着脸上满是干瘦精肉,留着两撇鼠须的牛录章京钮咕禄。他也没了往日智囊风采,亲家宁尔佳的死去,让他起了思退之心,盘算着待锦州之战后,能不出征就不出征吧。
他看着山下,离着己方不到二里,朝着防守地带,密密麻麻,不知聚了多少的明军人马。其中一个隆起的丘岭上,摆着一些高高架在四轮炮架上的短矮火炮,这些火炮看着不起眼,然打来的灰弹与毒弹,却是阴毒无比。
他喉咙上下滚动,下意识的看了身旁旗中勇士一眼,他们个个也是忐忑不安,各人的身旁,还摆着一桶桶的水,内中浸着大量的布条。
清军应对明军的毒弹灰弹,唯有如此之法了,不过也只可减缓明军毒弹灰弹造成的伤害,事后的后遗症仍然不少。
想想很多中了毒弹灰弹的勇士们,直到现在仍然伤痛毛病不少,各人心下都是发毛。
终于,在清军的紧张注视中,神机营的大爷们,终于悠闲地用方器与圆器,测好双方距离,调好了炮管的仰角。
颜扎猛然一声大吼:“全部蒙上湿布!”
由于吼声过大,他的大饼脸差点挤到一起,配上他的塌鼻子,还有脸上众多的疤痕,形象之恶,足可止小儿夜啼。
吼声中,他身旁的戈什哈,紧张地给他递上一条湿布,然后不忘自己也蒙上。
钮咕禄同样敏捷地将一条布带扎在自己脸上,不顾滴水不断滴在自己衣甲上。紧紧地躲藏在寨墙之后,只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头,朝着山下张望。
“嗵!”
低沉的炮响中,一里多外的丘岭上,一股白烟冒起,一颗毒弹呼啸过来。
有如炮响序幕,嗵,嗵声音不断,不但是该处明军炮阵,便是石门山余者几处神机营臼炮阵地,皆炮响声音不绝。
山岭下,大团的浓烟与火光冒起,炮弹的尖啸声一阵紧接一阵。
……
与此同时,沿着小凌河西岸,大股大股的密云军,以战车为掩护,顺着山与河间平谷地,紧张行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