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队列还颇为严整。
忽然韩铠徽眼神一凝,身旁与前方,不时出现一些大坑,旁边有高高的土堆石堆,上面都撒上了石灰。
“注意,进入二鞑子的火炮射程,前后列错开!”
部中军官们的喝令声传来,韩铠徽看了看前几列的战士,下意识往右面闪开一些,而不是前后列对在一起。
忽然间,二鞑子那边凌厉的天鹅声响起,接着炮声轰隆,山岭那处白烟弥漫,呼啸声大作,众多实心铁球迎面而来。
“二鞑子开炮了!”
虽然作战意志坚定,韩铠徽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看向炮弹打来的方向。
一阵让人心寒的呼啸声传到近前,轰的一声巨响,一枚十余斤重的铁弹,重重轰打在右前方数十步远的地面上,掀起大团的黑泥与乱草,炮子却没有跳跃起来。
韩铠徽松了口气,这种地形,对己方还是有利的,再听身旁,兄弟们隐隐的舒气声一样传来。
火炮呼啸,越来越多二鞑子炮弹射来,好在他们准头不足,不是靠前,就是靠后,而且地势原因,一些炮弹打到田地上,也大多难以跳跃,或是滚动距离不长。
一发炮弹还狠狠砸在韩铠徽身前数步距离,大地似乎颤动几下,飞扬的泥土碎草,溅到韩铠徽衣甲之上,一个深深的洞坑,出现在韩铠徽眼前。
经过时,韩铠徽特意看了坑洞几眼,暗暗心惊,这发炮弹若打到身上,那真是尸骨无存了。
他定了定神,红夷炮给人的压力不小,不过他坚信,自己可以扛到二鞑子的阵前。
只是一路行去,二鞑子很多火炮虽然打空,但也有一些炮弹,给靖边军造成了伤亡。
眼前田地虽然大多松软,不过也有一些地方干裂坚硬,地势相对伏起高些的所在,更是如此。
当韩铠徽随军行到一处龟裂地带时,一发呼啸的炮弹斜斜奔来,轰的一声,沉重的实心弹丸砸在厚实的地面上,激起大股烟尘,然后高高跃起,急速旋转着,往数步外行来的乙总队列扑去,一直弹奔了十几丈之远。
血肉之躯,无法阻挡炮弹的肆虐,这颗十斤重的实心铁球,摧枯拉朽般的撞入人群,毫不费劲趟开一条血肉胡同。
由于是斜侧面,这颗实心炮弹,给乙总前后八列队伍中,多个火铳兵与长枪兵造成严重的伤害。
雨雾似的鲜血与碎肉在眼前腾起,右前方几列外,一名鸟铳兵战士的半边身子都被打没了,韩铠徽只觉一团烟尘闪过,没等他反应过来,身旁不远,甲内一名长枪兵战士,己是抱着自己大腿滚倒在地。
他的大腿被齐根切断了,露出内中惨白的骨头,喷泉似的鲜血,从伤口断腿处涌出。
残肢碎肉飞洒,与这名战士一样。炮弹奔腾过后,多员士兵扑倒在地。
他们虽然极力忍耐,但巨大的痛苦,还是让他们忍不住惨叫出声。
韩铠徽咬了咬下唇。心中悲痛,那位受伤的兄弟,不久前才刚刚补充进甲内,他曾经对前途充满憧憬,信誓旦旦要立下军功。让自己家人引以为荣,只是大功刚起,他就必须伤残退役,所有的军功荣耀,都与他无关了。
他忍不住想回头看去,甲长赵荣晟大吼道:“不要停,继续前进!”
这时部中鼓乐更为激昂,军官们此起彼伏喝令声:“向前,大步向前!”
韩铠徽抛弃一切想法,随众兄弟咆哮喝应:“向前。向前!”
火炮呼啸中,靖边军继续行进,伴随鼓乐之声,连绵的军阵不断前行。
……
山岭的汉八旗火炮,大部分对向靖边军,炮击之后,孔有德等人,急迫观看战果。
却见大部分的炮弹都打空,不是离靖边军队列前了些,就是后了些。毕竟几里远的地方,炮手看到的只是微小的人影,想要打中,实在困难。
就算一些地方有标记。然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炮口随便抬高一点,降低一点,就是几十上百米的误差,特别目标在运动着的时候。更是如此。
靖边军以疏阵行进,也降低了清军火炮的命中率,他们的排列不过前四层,后四层,远远观之,实在稀薄。
地形的原因,更降低了火炮的命中率与杀伤力,一些队列正巧行在丘陵小坡之后不用说,这一带基本都是田地,很多地方松软。
孔有德就看到一颗炮子射在一列靖边军的前方不远,除溅了他们一身泥土外,没有造成任何杀伤,有些炮子打进了靖边军队列,却从他们空隙中钻过了。
还有炮弹打到一些疏林内,那边正有靖边军行进,炮弹射入,也不知成果如何。
虽说如此,还是有一些炮弹取得战果,孔有德就惊喜地看到,一颗实心铁球跃起的时候,正巧斜斜撞向一列行进的靖边军步兵,血雾中残肢碎肉,还有兵甲的碎片飞扬。
这颗炮弹,给该处前后八层的靖边军铳兵与长枪兵,造成了严重伤害。
还有一颗炮弹急速旋转,从侧面扎向一波行进的靖边军骑步兵……
“好,就这样,用力打!”
孔有德大声叫好,石廷柱等人哈哈大笑,汉八旗阵地中,也是响起大片的欢呼声音。
虽然第一波炮击,炮营战果不大,打出十发炮弹,中的都没有几发,不过总算取成一些成果,随着靖边军逼近,可以打得更准,战果更大。
他们受够了靖边军火炮的苦,此时可以炮轰他们,他们却挨打不能还手,想想就痛快!
爱德华多若有所思放下千里镜,传下命令:“所有火炮,尽量侧面轰击!”
“开炮!”
“开炮!”
“开炮!”
咆哮声中,清营火炮一轮一轮的发射,伊家岭各处,被浓密的烟雾笼罩。
先前炮轰的清营炮手们,则拼命将大炮推回原位,使用度板再次紧张核算距离,更有炮手拼命清膛,填上弹药。
因为分为三轮发射,他们的炮管,有更多时间散热,依着标记,那些炮手也可以更加从容较对。
炮声轰隆,沉重的实心铁球在空中划出长长弧线,狠狠砸向前方大地,孔有德看到靖边军步阵,还有宣镇新军中血雾不时爆起,甚至看到靖边军一杆千总旗都倒了,虽然很快又继续竖起。
他脸上露出狞笑:“以步阵逼来?这下舒服了吧!”
他身后的部将李九成、曹绍中、刘承祖等人,也是神情扭曲,个个欢呼叫好。
……
轰!
一颗炮弹咆哮而过,伴随着战马的嘶鸣,还有让人心寒的骨骼碎裂恐怖声音。
赵荣晟呆了一呆,他猛地向左看去,护卫李淞右肩断臂处血流如注,他的右臂己经被打飞了,剧烈的痛苦,让他脸上青筋暴起,他捂着自己伤口,极力想从地上爬起。
再看过去,队官孙学圣,被炮弹打得只剩半个身子,他骑坐的马匹,马头也己经不见了,赵荣晟头顶一阵阵发麻,心头又涌起难以形容的悲痛,他猛地勒住马匹,就想下马。
却见孙学圣口中发出嘶哑的荷荷之声,却是坚决冲他摇头。
赵荣晟牙齿几乎咬碎,他猛地咆哮喝道:“全队注意,现丁队由我接任队官之职,牟大昌为一甲甲长,韩铠徽为伍长!”
他吼道:“继续前进!”
“前进!”
韩铠徽一把抺去涌出眼眶的热泪,与队中兄弟大吼喝应。
“前进!”
“前进!”
“开炮!”
“开炮……”
伊家岭上炮击不停,一波一波炮弹呼啸过来。
靖边军与宣镇新军阵后,众多的靖边军医士冒着炮弹,指挥那些随军民夫们,拼命将伤员抬去后方,又收拢那些阵亡战士的遗体。
战场惨烈的情形,看得那些民夫个个胆战心寒,前方不时有伤员抬下,个个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要不就是被打得四分五裂,真是太吓人了。
二鞑子不时射来的炮弹,也让他们心惊肉跳,若自己也挨上这一炮,想想那……
左侧不远处轰的一声巨响,吓了随军民夫中的赖道光与阴怀璧一大跳,却是一发炮弹射在那处的田垄上,激起大片的泥土,那炮弹轰塌田垄后,还往前蹦跳了好几步。
“太渗人了,二鞑子的火炮好渗人。”
骨瘦如柴的阴怀璧后怕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真是太渗人了,那炮子再过来一些……”
矮矮墩墩的赖道光喝骂道:“你知不知道,你这胆小如鼠的样子,是给我们这些夫役丢人,看你贼眉鼠眼的,就是做夫役也不够格,还想加入靖边军?只有俺才是最合适的……”
虽说如此,赖道光双腿却忍不住哆嗦,显然也后怕非常。
“炮子谁不怕?除了那些靖边军爷们……老赖,你说他们怎么不怕,还是不是人啊?”
阴怀璧极力为自己辩解。
赖道光摇头叹息,他与阴怀璧己经抬了好些伤员下去了,那些中了炮子的靖边军战士,个个伤势颇重,然而却个个极力忍耐,尽力不让自己痛叫出声。
二人亲眼看到一个小腿被炮弹打断的年轻战士,他痛得双手在地上用力抠着,指甲都抠翻了,还是仍然不肯啃声。
再看前方的靖边军们,依然冒着火炮前进,除了感慨他们真豪杰,真好汉,真没有别的说词。
这时医官招呼,二人赶紧抬着抬架奔上前去,却见前方有几个医士围着一人,其中一个医士紧咬着牙,手中紧握着一把解首刀。
赖道光与阴怀璧看了过去,被围的人,是一个靖边军队官打扮的中年军官,从腰部以下,他的整个身子己经被炮弹打断了,各样内脏,还有肠子的碎块,流满一地。
此时那军官己经不能说话,他直愣愣地看着那个握刀医士,嘴巴吃力的一张一合,看他口型,分明是:“杀了我!”
那医士神情悲痛不忍,他手中解首刀高高举起,却是迟迟刺不下去。
眼前情形,剧烈冲击赖道光与阴怀璧心灵,阴怀璧忍不住号啕大哭:“都……都被打成两截了……”
周边围过来的民夫也是放声大哭,那医士一声嚎叫,手中的解首刀猛地刺了下去。
再看那军官,己是安详死去,脸上一副解脱的神情。
……
老白牛:出门办点事,明天中午十二点还有一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