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口气,“但,不,我不会兼任ceo,管理公司还是要让专业的人才来做——当然,这个人也不会是你。”
即使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谈起这个问题,珍妮依然有丝不自然,她说道,“我说过,两间公司最好是完全分开,仅仅在战略层面上展开合作,在工作上大部分时间你都会和电影的ceo对接——我想,这会有助于我们……进行一些安排,最大限度地避免不便。”
“……听起来你像是把一切都想好了。”切萨雷说,“那么,你对ceo的人选有想法吗?”
“我已经想到了一个人选,他也许会让你大吃一惊的——就连我自己都觉得这有点疯狂。”珍妮说,她唇边不禁噙上了微笑,“有消息说他将不会续约,会在今年离开派拉蒙——”
“布拉德.格雷!”切萨雷说,他的语气的确表示了他的心情,“——这真是——”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道,“……ok,但仔细想想,他亦不失是个不错的选择,是不是?”
“是的,当你把他当成自家公司的ceo来考虑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他的忠诚会是个很不错的品质——当然,相对来说有些愚蠢,但这并不是不可克服的缺点——”珍妮说,她笑了起来,“但我能想到,当人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会怎么想——噢,他们绝对会吓一大跳的。”
她为想象中传媒目瞪口呆的画面而大笑了起来,过了一阵子才继续说道,“当然,交接和过度都需要一点时间,在这期间我会需要某个人的帮忙——不过,不管你是去了迪士尼还是留在大梦,这都是可以安排的,不是什么难题——如果你去了迪士尼的话,我们就先给大梦电视找个ceo,等到他完全融入公司以后,再让布拉德进来,无论如何,这改变不了基本格局。”
“ok。”切萨雷谨慎地说道,他静默了一下,有些突然地快速问道,“那么,莎伦呢——她清楚情况吗?”
“你是说,如果你留下的话,我们之间——”珍妮说,在她和切萨雷之间比划了一下。“——的一些可能和趋势?”
切萨雷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珍妮耸耸肩。“我尽了告知义务,不过她似乎不是很介意——就像是我想的那样,我想她应该也是有点猜到了。”
“所以罗伯特更想让我去迪士尼了。”切萨雷说,“现在完全明白了——他当然更想让我去迪士尼了,就像莎伦也会希望我留下——我必须再说一次,你干得挺好,这个挑明的时机完全把劣势转化为了优势。”
珍妮不禁露出微笑,她申明道,“但这都只是无关的细节,你知道,最终的选择还是以你的意愿为主——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开始——不管做什么选择,希望你能保有选择的余地。”
“我明白。”切萨雷说,他说道,“谢谢你——虽然这话有点多余。”
珍妮递给他一个白眼,又看向窗外——夜色已经渐渐地爬了上来,太阳仍在海水下散发着光与热,城市在暮色中摇曳,像是一出清醒的幻梦。
“你打算怎么办?”她问。
切萨雷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这是个艰难的决定,”他说,“也许我并不能下定决心——硬币的两面都各有利弊。”
“是的,这是势均力敌的选择。”珍妮也承认,“一方面,大梦代表了我们的——实话实说吧,它就像是我们的小孩,真的,我们对它倾注的那些——”
她摇了摇头,“但留在大梦也意味着加倍的风险,打破你一直以来的原则——以及,在做决定之前,你必须知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那仍然不自觉有些紧张的心情,即使切萨雷已经是在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但在这方面做出坦白依然让她感到相当的脆弱与不适——但,她并不能因此退缩。
“当然,我想你早就已经发觉,我是个有点怪的女孩,”她说,转过头望着切萨雷,不需要看向别处缓解紧张,就只是——已经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了。“我一直没有明确地和你谈起过这里面的故事,切萨雷,我想我也不打算和你说完全部,但你必须要知道这点——是的,我们在一起创下了许许多多的奇迹,而这里面有一大部分是因为我的直觉、天赋——它让我可以预测市场的走向,可以承受长时间的超人时间表,这些的确都是大梦奇迹的基础……”
室内已经陷入了一片朦胧的黑暗中,切萨雷就像是暮色中的一尊雕塑,他没有说话,珍妮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而这些礼物并不会永远跟随着我,我猜你已经有所感觉,但我得给你一个明确的时间线——直觉,它只到14年为止,超人的抗压力,很抱歉,这次意外事件拿走了它们。如果你留在大梦,两年以后,你的合作伙伴将不再是那个奇迹女孩——所有的礼物都没有了,我们只能靠自己,或者说,我只能靠自己,因为如果你去了大梦电视,而我留在大梦电影,电影分公司的事你将很难施加影响,而它的失败也许会拖累到你——考虑到ge的协议里,注资必须分阶段进行,一旦我得不到认可,整个后续投资都将变为泡影,甚至我会被赶出董事会也说不定。”
“分阶段注资,是我说服莎伦的关键,我也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一点,这很合适我,循序渐进,测试我的能力,推进我的极限。”珍妮说,她润了润唇。“如果失败了,ok,我愿赌服输,我尝试过了,也能承受这个结果——但你不同,如果你留下来,你要错过的就是迪士尼的offer,而那不会是每天都摆在你案头的一份邀请。切萨雷,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想想这一点,我只是个很平凡的女孩,手里拿着为数不多的投资,身处在极其错综复杂的环境下,野心也已经暴.露无疑——”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真的,就连我自己都能下这个结论:我搞砸的可能性远远比成功的可能大得多得多,有99.9%的可能,我会最终失败、崩溃、退出——真的,为你自己的事业着想,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考虑这点——加入我几乎等于自寻死路,真的,如果你有别的预测的话,最好放弃它,真的,这基本上就是一辆向着失败的深渊飞快驶去的战车。”
切萨雷的呼吸声有些沉重了,他停顿了一会才开腔——但语调里倒是没有太多的诧异。
“尽管如此,”他说道,“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你希望我加入——我感到你正在争取我加入。”
“是的,我希望你加入,也因此在极力表现自己,今天的会面就是我准备的一场个人秀。”珍妮说,她摊开手,“但我依然有必要在事前提醒你所有风险,是不是,善尽告知义务——”
虽然心态还算平和,但这一幕对大梦的重要意义仍然让她有些不自在,珍妮有些紧张地笑了起来,“我的话说完了,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如果我选择了迪士尼的话,股份怎么办?”切萨雷思考了一会儿——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会把它买下,按照大梦现在的估值。”珍妮毫不考虑地说,“当然——可能会欠你一些,但当然这你可以放心,我是肯定可以还清的。”
“你确定?”切萨雷说,“我知道你的身家——当然你很有钱,但如果你要兑现这么一大笔财产的话,你得把迪士尼的股票——包括悬崖庄园——几乎是你的每一个子儿都付给我……”
他考虑了片刻,“我恐怕这还不够,也许还得押上你在未来几年内的收入。基本上,买下我的股份以后,你会字面意义上的一文不名。”
“噢,只需要押上未来几年内的收入吗?”珍妮说,她倒放松了一点,“在我的预想里,我得起码押上未来十年的收入呢——”
她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下去。
“……你确认这值得吗?押上你的一切——这过去十年里你辛苦拼搏出的一切,”切萨雷说道,不过他并不激动,反而像是在印证自己的疑惑,只是单纯求证式地问道,“开始你所说的,‘向着失败深渊’的旅行,你已经没有了……你所说的天赋与奇迹——只是为了追求百分之一的成功可能,你确认,这是明智的选择吗?”
“我不觉得明智,恰恰相反,这似乎是有点冒傻气,”珍妮说,她对着窗外逐渐亮起的灯火微笑起来,“但……就只是,我想要这么做,而这让除了它以外的全部可能都变成了次好的结果。”
“而你不愿接受次好的可能。”切萨雷安静地说。
“而我想我已经富有得足以对次好说不了。”珍妮点了点头,“我只是……我甚至不是为了那百分之一的成功去做的,切萨,我只是想要这么做——我想要去尝试,去探索,甚至去体会失败的滋味——”
她转过头望向切萨雷,“我想我已经富有得可以这么做了。”
在朦胧的黑暗里,切萨雷的表情令人难以捉摸,他似乎是冷漠无情,对她漠不关心,又似乎是眼神闪闪,被她的话感动得不行。而珍妮只是耐心地等待着,等待着——
在一段长长的沉默之后,切萨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你说得对,”他说,“从各方面考虑,我加入迪士尼都是最优的选择——不仅仅是出于我的原则问题——至少,如果我这么做的话,当你被踢出董事局的时候,我们还不至于无处可去。”
珍妮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有些失落,但也不无轻松——切萨雷留在迪士尼,她在大梦,这或许会是更理想的选择,至少如切萨雷所说,这足够稳妥。
“那么,这就是你的选择了?”她问。
“我没有这么说,就只是——”切萨雷说,他往后靠了一下,调整到了更放松的姿势,“你还记得你刚才说我什么吗?”
“说你什么?”珍妮有些糊涂了。
“你说我为你感到骄傲,”切萨雷说——他的语调还是那样的平静,“而我必须承认,你说得没错,在我们的合作过程中,有许多时刻我都为你骄傲——当你登上奥斯卡领奖台的时候,你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的时候,走进新办公室的时候,战胜爱德华.波特的时候——我仅仅只是不形于颜色。正因为我非常熟悉原来的你,真正的你,珍妮,当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时,我才会如此由衷地为你骄傲,从开始到现在,我们已经走过了这么长的路,你成长了那么多,做出了那么多的改变,变得比原来更好,丝毫也不顾这有多么难以做到——”
他吸了一口气,“这对我来说比你的天赋更加重要——你有缺点,一开始你很笨拙,你的天赋并不能掩盖这些,但你一直都在改变,这正是我看重的地方。想想看,如果你除了天赋其余一无所有,大梦该怎么发展到今天的程度——如果不是因为爱德华.波特,距离ge的投资我们也就只差那么一步了。”
“该死的扎德。”珍妮喃喃说。而且切萨雷轻声失笑。
“是,该死的扎德,”他应和了一声,“而今晚当你对我说出这些,当你告诉我那些事实——虽然有些我也已经猜到,但重点是你的坦诚,是你在承认这一切有多难,有多渺茫的前提下——你把一切都看清的前提下,依然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份感性……但在这一刻prouder——”
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切萨雷的声音抽紧了,如果不是珍妮这么熟悉他,她会说他有轻微的哽咽——他调整了一会才继续说,“而我在这之前还以为这是不可能的。”
珍妮感到喉头发堵,她有找一张纸巾的冲动——她只能勉强忍住,努力地压制住声音中的沙哑。
“那么,”她说,“我想你是做出你的决定了?”
切萨雷耸了耸肩——这一次倒是换成他了。
“我得跟上你的脚步。”他说,“你知道,在我们之间,有时候我总是那个领路人的角色,你在阵前冲杀,我来把握节奏——但刚才你真的让我感到了一丝危机,珍妮.杰弗森,有那么一小会,你让我感到如果我再不加把劲,我就要被你抛到后头了。”
珍妮咯咯地笑了起来,她抹掉了脸上咸涩的液体——幸好现在屋里已经黑了,否则这一定相当尴尬,因为流出来的并不仅仅是眼泪。
“好吧,好吧,”她说,“那么,我今天没有白忙——总算把你拐骗进来,让你登上了这辆冲向深渊的失序列车。”
“随便你怎么说吧。”切萨雷说,他忽然笑了起来——这笑声是如此的年轻、如此的放纵和如此的开心,“hell,不管怎么说,就算搞砸了——难道我们还会真的因此破产吗?”
“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这样的丧气话了。”珍妮故意沉着脸说,她张开双手,“现在应该来拥抱一下,庆祝这所有的一切。”
切萨雷一边笑一边举起手,浅浅地把她揽入怀中。
“这也许也是我们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拥抱了。”他偏过头说道,嘴唇无意间轻触珍妮的耳廓。
珍妮本能地颤了一下,她把脸靠在切萨雷颈侧,忽然间有些头晕目眩,意识到他说得再对也不过——这真的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以朋友的身份拥抱了,甚至也有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以同事的身份拥抱,他们改变了这么多、突破了这么多,在无常命运的摆布之下,终于来到了这里,一切都在改变,未来正在她眼前铺开,这一切让她眼花缭乱,无法预言,难以想象——这将会是怎样一段旅途?
她并不想哭,她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期待,但不知为什么,眼角与鼻端忽然再度涌出让珍妮尴尬的温热液体——在这激昂的兴奋感和幸福的期待感,沉甸甸的安心感中,珍妮的意识快速脱离身体——她含着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