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还能看见周遭,寻到了虞淮,看他执起自己手中的花绳,心才安定下来。
她满怀期待等来的这一天,其实过得格外的囫囵。晃个神一般,突然清醒过来时,搀扶的婢女小声提点她道:“夫人,该拜天地了。”
沧笙轻吸了口气,略有些紧张,晃悠悠跪下去,身子稍有不稳,手便给人扶住了。
宾客之中黯然伤神的女子们见此,嘶嘶抽着凉气,眼风急而厉地扫过来,恨不得将被虞淮扶住的那只手戳穿了才好。小郡主眼眶发红,不忍再看,退到了人群后头。
虞淮面皮薄,见人稳住了便要收回手去,被沧笙一把抓住,笑吟吟同他传音道:“夫君如此惹人肖想,都到了成婚最后的关头了,万事要小心,便让我抓紧些罢。”
虞淮唇角微翘,依言抓紧了她的手。
生得像他这般好看的人,一点点的温柔都是致命的。他定当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才会在人群之中笑得如此撩人。
司仪高喊一声“送入洞房”,后头的事都与她无关了。
在房中盖着盖头同他喝过交杯酒,又听着他的脚步远去,出去待客。旁近一直有人守着,整日下来他几乎都没能同她说上一句话。婢女离去前还嘱咐她,切勿乱动拿下了盖头,要等虞淮亲自来掀。
凡界的规矩便就是这样一点一滴将人的耐心磨光的,她多想走到镜前转几个圈,再看一看她的嫁衣。
她还上了妆。凡人的手真是巧,脂粉揉在掌心,在她脸上抹了几把,便能造就出焕然一新的效果,惹眼极了,自己都想多看几眼。可惜现在什么都不能动了,枯坐在那,不知不觉发起呆来。
侍女仓皇低下头,失措退开时,裙摆不留神牵扯着拉开了一丝帷幔。郡主余光捕捉到了靠在木柱下的一点异常,站起身来。
虞淮仍是看着亭外纷飞的大雪,对郡主的种种举措并没有丝毫的关注,直到她惊呼出声:“咦,虞公子,这不是你随身携带的玉石吗?”
沧笙一动不动地在郡主的手心里头趴着,内心无比的惆怅,她好不容易掩人耳目地摔下了车,又一路在雪地里头滚了过来,明明都在帷幔下躲好了,竟阴差阳错被翻出来。这下好了,她拿什么脸去见虞淮呢,他刚刚还同她置气了的,她转眼就觍着脸给他找麻烦。
虞淮回眸过来,在她身上望了一眼,沉默了半晌,神色不显,不紧不慢应了个是。伸手欲接,郡主却倏尔合拢了掌心。
“恰逢我也有一枚珍贵的玉石从小便戴在身上,虞公子道生辰这日没什么要的,不妨便与我交换了玉石,也算……”郡主心跳如雷,像是在与情郎撒娇般娇俏的模样,垂下了眼,将自己的玉递给他,“也算交换了信物如何?”
沧笙心里咯噔一下,沉了下去。
老夫人近来都不便给虞淮找人相亲了,量谁也不敢得罪安阳王府。华夫人一再找虞淮谈过,道他左右需要一门亲事,又没有中意的女子,倒不如凑合吧,还能为虞家搭上一个靠山……
虞淮听罢没有拒绝,之后也顺应家里的意思在与安雪接触时容忍有加。沧笙隐隐意识到了虞淮心里头的打算,多少有种自家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一回便同他叹道:”那郡主虽然与你差不多大的年岁,我却始终觉得她心智不大成熟,像个小姑娘。说风就是雨,喜欢的人也都说换就换了。“
虞淮惯来很能顺应她的想法,有错都要给她偏心成没错的,那回却驳了她的话:”单纯些的小姑娘也挺好的。“
他都有了偏袒的意思,可见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交换个信物,实在算不得什么。沧笙虽对要另择一人为主格外排斥,心里却省得,她靠着虞淮耗费大价钱的供养而修炼,修为一日千里,自己对他却没有太大的恩情,“治疗术”都是时好时坏的。虞淮所说的救命之恩,不过是客气之言罢了,此番如若是要任性拒绝,实在是找不出什么说头来。
她是他养的玉,他自然有权利将她送人。再者,他还在生她的气呢。
理智是这样分辨利弊,心里却不禁难过起来。
“交换信物?”虞淮长身玉立,一贯温和的眸此刻寂然如渊,面上云淡风轻,却也冷清彻骨,“郡主可知信物交换是需要双方心甘情愿的?”
郡主一瞬没能从虞淮骤变的态度中回过神来,抬起眸,懵懵地,“啊?”
虞淮低头看她,静如止水的眸中没有丝毫的情愫:”我的意思是,劳烦郡主将我的玉归还于我。“
病弱的人从来都是温和的,从不曾有这样强烈的气势,让人不自觉的发怯屈服。郡主失神一般将沧笙举到了虞淮的面前,虞淮看也不看,伸手抓过,五指合拢将之紧紧困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