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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笙放下手中的药臼,神情之中分明有捋袖子干架的意味了:“你几个意思?”
鱼精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立时怂了,眼眶里憋着泪缩了缩脖子,朝后退两步。心里到底还是难过,朝她大大地哼了一声,强行硬着声线:“我早同你说过,他不是好人,你这样不分黑白不听劝,那就随你吧。我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你去同你的虞美人过吧。”怒气冲冲走到门口,见她果真没有来拦,又折过身看她一眼。磨蹭了半晌,脚迈不出门去,声调降了两个,“不过你要是找不到我,我可以告诉你我就在林里的寒潭那,或者隔壁的寒潭那。”
无凭无据,只凭借一点感觉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诋毁人,简直太过分了。
沧笙被他的那个“哼”气得不行,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我才不会去找你!”
可惜这话说得太迟,鱼精走远了,没能听到。
……
她今个受了气,吵架的对象又给跑了,心里头不大爽利。天黑后早早地化回石头,挂在虞淮脖子上睡觉去了。
夜半忽然觉着不对劲,虞淮身子烫地有些异常。睁开眼一瞅,只见床帐里头跪坐着一个女子,神情之中的痴迷毫无遮掩,正要低头朝他吻下去……
记错了?
沧笙那时还不懂时光是个快速变迁的东西,以为谁都和自己一样,千万年不会改变。
弄不清楚,就渐渐真的混乱了。
再后来,她也再记不住那株小花,只朦胧记得一抹亮色,那么明亮,那么暖。
她记得自己曾被一个陌生人拾起过。
他的手比她要暖,可还是有些偏凉,软软的,恰好可以包裹住她的身子,有一种干净而清冷的味道。
她想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指圆润而干净。听到他似乎微微笑着,说了一句,“好生漂亮的石头。”
微凉的声音似清润的溪水流过心尖,清爽而柔和,叫她觉着受用,十分,十分的喜欢,
而后,又淡忘。
只留一声模糊的呼唤。
真正见到“虞淮”,是在一座荒城。
那天她一如既往的面朝蓝天躺着,醒来之后,久久不能回神。忽而便看见了城墙上的他,雪白的衣袍披戴着橘色的暮光,勾勒出一道晦涩不明的剪影。风扬起他的衣衫,他的发,清隽修长的身影那么好看,那么……哀。
一颗石头,哪里体悟到什么轰轰烈烈,只是有一刻强烈的念头,刺入了心房,叫她不想忘记他。就像那一株花,那一声若溪流般清润的回应,是她目睹的最美好。
她想,她得想个法子,才能记住他。
于是在自己身上画了一条浅浅的白痕。提醒着自己,生命里有他的身影到过,不至于空荡无痕。
……
沉睡,清醒,几番轮回,也不知过了多少年岁。
她又一次醒来,眼前仍是黑暗的,可身上盖的不是淤泥,而是层层的枯叶。
沧笙很是高兴,因为枯叶的纹落对照着阳光,精致又漂亮。便计划着再给自己划上一道痕,来记住这片叶脉的可贵。
正看着,眼前却突然投射下一片阳光。沧笙仰起视线,不期然地望入一双眼,墨色。
竟还有这样好看的墨色,不是虚无的漆黑,隐隐淬着光,藏着笑意,生动而冷清。眼睫低垂,氤氲着远山黛水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