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这个时候,提帝王两个字,很是犯忌讳,搞不好能惹来杀身之祸。朱厚熜是个亲藩,本就是朝廷重点盯防对象,要是知道有人教授他帝王术,怕是马上就能抓到凤阳高墙里去圈禁。
不过房中这三人数月相处,不分彼此,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隔阂,包括一些有僭越嫌疑的言论,也不用避讳。事实上,正是因为他们偶尔会有一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让彼此之间更多了几分认同感,反倒是让他们的友谊更为深厚。
朱厚熜道:“帝王术?这种东西教我有什么用的,我不过是个藩王,所谓封国,也不过就是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方圆三里的王府,也用的上帝王心术?”
“你啊,你以为皇帝的师傅,就会教他帝王心术了?”杨承祖笑了笑,又拿了块切好的瓜过去“其实王府的纪善,和天子值经筵时,那些教授明经的翰林教的东西,没太大区别。都是道德文章,礼仪廉耻。这些读书人,其实很厉害的,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基本就没有笨人。他们不是不懂得真正的实务,你把这些人放到地面上做官,也一样能把庶务搞好,但是他们教皇帝或是教王爷时,却只会教你们这些。像帝王心术这种东西,不但不教,谁教了,还会被他们视为异端,口诛笔伐,恨不得将之粉身碎骨才好。”
“我当初在滑县见过当今天子,跟他也聊过,他其实就是看透了,知道那些师傅们知道什么是对的,却不肯教他。所以呢,他干脆我行我素,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偏不做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不知道做什么一定是对的,就只好与那些人教的反着走了。”
“你看啊,我写那封神演义里,为什么纣王是昏的?因为他文足以饰非,武足以拒谏,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天子在,还要大臣做什么?大臣当然就不喜欢他了,他们喜欢武王那样的废物天子,什么都不会,只需要老实听话,按他们说的做就好了。”
“那他们教皇帝圣人之道,也是为了这个?”
“圣人之道不是错的,就像当初收租子时,我跟你说的一样,谁也不能说那些话是错的。不过学这些话的前提,是让天下真的变
成一个圣人世界。如果所有人都是圣人,那么这个天下确实就太平了。可是大家都不是圣人时,皇帝就不要去做个圣人,甚至不要考虑去做个明君。因为一旦成了所谓的明君,就意味着你的一言一行,都要按着圣人的标准去要求自己,最后,也就成了一个傀儡。坐在龙椅上,看上去风光无限,实际上一言一行,都在阁臣操纵之中。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这是从宋朝开始读书人的追求,到了现在,他们始终没有放弃过。”
朱厚熜点头道:“大家希望皇帝是一个盖章的木头人,按着他们的意愿,在他们喜欢的东西上盖章。驳回他们不喜欢的东西,然后,就是明君了?可他们想没想过这么一种情况,如果皇帝先是装做按他们的想法那样,仿佛是一个明君,等到他们放松警惕之后,再一点点做回自己,到时候,那些老师傅们,又会如何?”
他说出这番话时,目光中多了几分期待或者应该称之为狂热,仿佛已经看到那些被愚弄的宰辅之臣,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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