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疼痛让他撑住了一口气:“母亲,替我报仇,杀了她……杀了她……”
说完,他回头朝着洛樱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的左眼已经被蛋液糊住,只能极力睁大右眼去看,模糊间,他好像看到了一双极其清丽极其漂亮的眼睛。
他心中猛然一震。
这样的眼神,像极了她。
而洛樱在听到沈遥唤出那声母亲时,才能肯定果然是萧玉心,虽然已斩断沈遥一臂,可是内心的仇恨燃烧着她,让她觉得远远不够。
她挺剑欲要再袭,忽然又有数道银光直朝她射来,她挥舞手中流光剑击落银针,眼前又是刀锋一扫,洛樱一个侧身,刀锋擦过洛樱的手臂,血,瞬间流了出来。
“找死!”
萧玉心恶狠狠的瞪了洛樱一眼,冷喝一声,敌人进攻更加猛烈。
洛樱以人一敌三,势单力薄,身上又受了几处刀伤,她再一次陷入了绝境之中,就在刀横扫她的咽喉时,她急步一个后退,脚下虚空,从半空跌落下来。
随着她的跌落,那些人从袖中甩出无数道银光,银光齐发,眼看洛樱不是摔死,就是要被射成刺猬时,卫元极拼尽内力,飞身而上接住了她,甩出手中玉笛,玉笛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将银针击落。
“快撤!”
萧玉心只是为救人而来,并不想恋战,没想到先是遭遇卫元极破坏了她的度魂之术,后来又冲上来这么一个不怕死的小丫头,活生生斩断沈遥一臂,眼见沈遥已经昏厥,心下大急,生怕他流出过多而死。
而此刻,卫元极已然拼尽了全力,根本没有能力再去追,洛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带着沈遥逃走了,她心里依旧不甘,还再想追,“噗……”卫元极又猛地吐了一口血,人昏了过去,带着她一起往地上坠去。
“元极……”
洛樱心内大痛,一个翻转,将自己的身体垫于卫元极的身下,将他的头保护好靠在自己胸前,然后紧紧的抱住了他。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成为垫板摔成肉泥时,一道黑影笼罩而下,她睁大双眼,除了满眼的黑,只看到一双阴沉如水的眼睛,虽然阴沉,却拥有掩不住的光华,就像是黑夜里破开乌云的清月,散发着冷冽而阴寒的光辉。
转瞬间,她和卫元极被人一左一右夹起,然后缓缓落地。
遭此变故,所人围观的百姓都吓得作鸟兽散,街上还有未来得及逃散的人群,洛庭尹和郑西霸冲破人潮一起围了上来,看到的就是卫元极嘴角染血,脸色惨白如鬼的倒在洛樱的怀里。
“元极,元极,你醒醒……”
此刻洛樱身上也是伤痕处处,可是她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只感觉到心里痛的无法自抑。
“五姐,五姐……”洛庭实在被卫元极的样子吓坏了,唤了两声,腿一软就跪跌下来,“元极哥他怎么了?”
“元极,元极,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洛樱看到卫元极伤成这样,这才猛然从仇恨中清醒过来,她害怕的伸手拭去他唇角的鲜血,声泪俱下。
这时,郑西霸也跑了过来,一看到这个黑衣人,扑通就跪下了:“参见教主大人!”
教主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居高临下的俯身看着洛樱,漆黑的眼睛里涌起一层怒意,声音比这瓦上的积雪还要幽冷:“你哭什么,他又死不了。”
洛樱心里染起希望的光,抬起泪眼看着他,不管她曾对他有过什么样不好的感觉,可是大哥的生命是依靠他手里的圣水维系的,还有,就在刚刚,是他救了她和卫元极,她心里头那点莫名的警惕早就退去。
“真的吗,那请你救救他!”
教主缓缓的蹲了下来,伸出二指点了卫元极身上的几处穴位,又从袖子拿出一粒药丸塞到了他的嘴里,然后冷冷的盯了一眼洛樱,看到她也是一身伤痕的样子,眼睛里闪过刹那流光的疼痛,也不管洛樱反不反对,直接捏开她的嘴巴,塞了一颗药丸进去。
洛樱只感觉喉间传来一阵辛辣,咳了两声,奇怪的是,身上的伤口处竟然停止了流血。
她张张口正要说一声谢谢,却迎到他更加冰冷的眸光,声音更是冰冷的出奇:“你,走开!”
洛樱怔了一下,他已经从她手里扶过了卫元极,一掌击在卫元极的背后,为他运功疗伤,稍倾,卫元极咳出一口黑血,人渐渐的回转过来。
“元极,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卫元极还没有什么力气,想要抬手摸一摸她的脸,手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抬不起:“阿樱,你有……没有事?”
“没事,我没事。”
“嗯,没事就……好……”
最后一个字说的极低,说完,唇角微微向上勾出一个放心的弧度,头一歪,人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元极,元极……”洛樱急呼。
“元极哥……”洛庭尹也是一急。
“好了,你们真够吵的!”教主不耐烦的打断,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正泛着满满的酸意,“他只是太累睡着了,你们赶紧将他带回去吧!”
“嗯,谢谢教主的救命之恩。”
洛樱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激眸光看着他,其实,她早就想表示谢意了,只是她一直没有机会遇到他。
教主像是冷笑了一下,笑的声音极轻,洛樱听得并不真切:“你谢我作甚,我只是要救他而已,救你只是顺带的!”
“……”
洛樱怔了怔。
“还有,下次你要找死时,不要带累了旁人。”
他的话满含责备,仿佛真的在责怪洛樱为了自己的仇恨害了卫元极,其实,他只是生气,生气她竟然被仇恨冲昏了脑袋,为了追杀沈遥连命都不要了。
听到他这样的话,洛樱自知理亏,沉默的垂下了头,道了一声:“是。”
他又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半个字,拂袖间,人已飘然远去。
“恭送教主大人!”
郑西霸又朝着他离开的方向,虔诚的伏地磕首。
意识到刚刚教主大人好像不高兴了,他以为他此次出现,不想暴露身份,所以说的话只有自己能听到。
……
转眼又过了大半个月,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卫元极的身体大有好转,除了不能运功以外,已经和正常人无异了,所以,他再一次从令人闻风丧胆的催命鬼郎君变成了弱鸡。
不仅卫元极,就连卫元则也能下床走动了,只是卫厉两家,怕他的身体不足以支撑着他能在一个月后有力气完成婚礼,所以婚期又延迟了一个月。
而长陵城的另一场盛世婚礼还有三天就要开始了,陵王宋亦欢平叛有功,凯旋归来,长陵城内百姓夹道欢迎。
在百姓们夹道欢迎的时候,又想起曾经在一个月前,腰斩沈遥的那一天,这条长街上发生过诡异的天降银子之事。
被成功劫走的沈遥,就像在人间消失了一样,大街上到处都贴满了缉捕他的告示,只是没有一个人发现过他的踪迹。
沈遥被劫走,最郁结的自然是洛樱了。
成功,只是一步之遥,却失之交臂。
为了排解她的郁结,卫元极选了一个好天气,特意约了她,洛庭尹,高云溪一起去秀云山庄赏梅散心。
春天已到,漫山开满了红梅,似一片如火锦绣,美丽绝伦。
吹着春风,闻着漫山梅香,洛樱的心境开阔不少,人生,即使是重生的人生,也会失败,除了面对,她没有选择。
赏完红梅,回到秀云山庄时,张嬷嬷和丫头们早已在院子里摆下了茶水,糕点和瓜果,大家一边喝茶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卫元极就和洛庭尹斗上了嘴,洛樱和高云溪只是坐在一旁笑看二人斗嘴,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斗到最后,洛庭尹落了下风,不由的揶揄起来:“元极哥,你这人一向小肚鸡肠,若非那天你嫌裳儿和阿凉跟着五姐碍事,让福九将她们两个人引走……”
他说话时,卫元极拼命的朝着他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而洛庭尹根本不可能猜到洛樱的失意与沈遥被劫走有关。
他从来都不知道洛樱会对沈遥怀有什么样的仇恨,嘴里还在说着:“你怎么可能受那么重的伤,害得我和五姐欠了那个邪教教主好大的人情,大哥和郑大哥来游说我时,我都不好意思拒绝了,还有你,五姐,你也真是的,为了帮元极哥追回沈遥,连命都……嗷——”
卫元极悄悄的一脚跺在了洛庭尹的脚上,他嗷的一声惨叫。
直到现在,洛庭尹也不知道卫元极那天的伤是因为吹奏了度魂曲,他一直以为,如果多了阿凉和福九两个高手保护,两人都不至于都受了伤,就算受伤,也没有那么重。
“元极哥,你疯啦,你跺老子的脚做什么!”惨叫之后,他愤怒的拍案而起,对着洛樱道,“五姐,你可不要见色忘弟,给我教训教训他!”
洛樱瞪了他一眼:“该!”
洛庭尹立刻控诉起来:“五姐,你果然见色忘弟。”
洛樱不理他,就像没听到似的,将头一偏,看向别处,就看见院门外走来一个人,一身缁衣,正是逸慧师太。
稍倾逸慧师太就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道了:“阿弥陀佛,贫尼见过各位施主。”说着,眼睛在高云溪脸上掸了一眼,眼中多了几份复杂的意味。
洛樱连忙请她坐下,她笑道:“不了,贫尼是特地来向施主辞行的。”
卫元极问道:“你是要回青云庵吗?”
逸慧师太摇摇头:“贫尼要回遂县了,那里才是贫尼该回的地方。”说完,看向洛樱道,“洛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洛樱点点头,引着逸慧师太来到了一间安静的暖阁,逸慧师太忽然弯身要行个大礼,被洛樱一把扶住:“师太有话尽管说,这样折煞我了。”
“贫尼自知罪孽深重,唯有在佛祖面前虔心忏悔才能赎了罪孽,贫尼走后,还望施主能够多加看顾郑施主。”
洛樱听她竟然叫郑西霸一声施主,奇怪的看着他:“如今尘埃落定,难道师太反而不想认他了吗?”
逸慧师太眼眶突然就红了:“如何能不想,只是贫尼每每一想到萧忆越便心生寒意,贫尼不想让贫尼的孩子知道了他的身世,就是怕他会和萧忆越一样,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最重的是,她害怕一旦认下了郑西霸,会让人知道了郑西霸是赢国骠骑大将的亲生儿子,反而会威胁到郑西霸的性命。
她身份暴露之后,能够活着,凭的是太后对若若的那份感情,依太后的性子,出了沈遥的事,她不可能不斩草除根,所以,她更加不敢认下郑西霸。
“怎会?萧忆越有那样的母亲,才会生出不该出生的心思,耳朵哥哥不一样。”
“是啊——”逸慧师太眸光黯淡下来,叹息一声,“许是他天生带着龙印而来,萧玉心对他期望太大了吧。”
“什么,师太,你说什么天生带着龙印?”
“那孩子胸口有一块拇指大的黑龙形胎痣。”
其实她也是无意间发现的。
“……”
洛樱突然惊怔在那里。
这怎么可能?她和沈遥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又是夫妻,她从来没有发现过他的身上有什么黑龙形胎痣,难道是他故意将胎痣去掉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之所以一直纠缠高云溪,就是因为高云溪脚踏七星,有女君之像,如果他自己天生带着龙印而来,那他完全可以凭着这个印迹,蛊惑所有赢国人,根本不需要高云溪。
退一步说,就算是他因为某种原因故意去掉的,怎么可能连一点痕迹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