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下了轿,并没有进屋,而是悄然从作餐厅用的西耳房绕到后院北墙边,面墙垂首而立。
高福见状,浑身冒汗,心突突直跳。正房后有三间后罩房,曾是高拱女儿们的居室,自五姐殇后,高拱就再也没有到过后院了。今日一见他满脸郁悒,径直到了后院,高福便担心不已。
高拱伫立良久,心中默念:“边境苍生,朔、忻百姓,高某虽入阁拜相,却不能解吾民于倒悬,救尔等于刀下,眼睁睁看着灭虏良机就此错过,心有愧焉,心有愧焉!”
高福、房尧第远远看着,揣知老爷必有心事,不敢近前。
约莫过了足足一刻钟工夫,高福忍不住了,上前几步,唤道:“老爷,小的和房先生有事要禀。”
高拱并不回应,背过手来,仰天长叹一声。随即转过身,开始在院子里踱步,目光在各处扫来扫去,连无水的空缸也看了又看。
“这座院子,还是嘉靖二十年我入翰林后,从老家筹得五百两银子购来的。”高拱迈出垂花门,回过头来,指着院子说,“住了几十年了。”
“老爷,宅子实在太狭窄,也太破旧了点儿。”高福说,“眼下达官贵人谁不自建宅第?”
“跟我觉着吃亏了?”高拱盯着高福道,“来京师不过几载,就沾染上纨绔气息?”见高福吓得垂首而立,不敢再言语,高拱缓和了语气,“此后在西苑当直,当有夙夜在公之心。此地与紫禁城较远,高福要收拾庭院、购菜买水、看守门户,无暇来回穿梭往直庐送吃食衣物,故不能不另选住所。”顿了顿,又道,“崇楼、高福,你们这些日子去西安门外寻觅寻觅,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找到了,把此院售出,搬到那里去住。”
“可是,没有余钱啊,老爷!”高福手一摊说,“除非把皇上、裕王赏赐的钱拿出来……”
“混账话!”高拱大声怒斥说,“皇上、裕王的赏赐,待我告老还乡时用,时下有俸禄,焉能动用赏银?再说,卖此买彼,还愁无银两?就这么定了!”说着,大步跨过垂花门,又嘱咐说,“快点办,别磨磨蹭蹭的!”
“玄翁放心,一定速办。”房尧第答。
高拱边往花厅走,边问,“适才谁说的有事要禀,甚事?”
说话间,三人进了花厅,高拱坐下,让高福禀事。房尧第拿出一个簿册,说:“玄翁,这是贺玄翁拜相的礼单。”
“你说甚?礼单!”高拱露出惊诧的神情,“居然还有人敢给高某送礼?”随即大声呵斥道,“谁让你们收的?统统退回去!退回去!”
“玄翁……”房尧第想解释。高拱气得喘着粗气,打断他:“住嘴!给我统统退回去!”
房尧第低声道:“玄翁,有些也未必要退。”
高拱闭目仰面坐于椅上,默然无语。房尧第知他想知道送礼情形,忙念道:“新郑知县送新郑干大枣两担;翰林院……”高拱截住房尧第的话,“干枣?干枣……我看就收了吧。”
房尧第点头,继续道:“翰林院编修张四维送波斯地毯一张;提督四夷馆少卿刘奋庸送贺金一百两……”
“退回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