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儋愤恨不已。
程文不安地说:“殷历下果真是幕后主使?万一误会了,岂不是给师相逼出个政敌吗?”
“他没资格做师相的政敌!恐怕也没有做政敌的机会了!”韩楫恶狠狠地说,“二位年兄不必出面,我去找与师相无渊源的御史发难!”
三人密议良久,选中了几位御史。
此时,在张居正的书房里,曾省吾正向张居正禀报他去四夷馆面见韩楫的情形,得意地说:“殷世儋在文渊阁的日子,长不了啦!”
“三省,逐历下,何益之有?”张居正问。
“逐殷即为保张。”曾省吾解释说,“一旦殷世儋被逐,则高相在朝野,必落得不容人的名声。”他“嘿嘿”一笑,“就像‘报复’一语让高相缩手缩脚一样,一旦不容人的名声传扬开来,他必不敢有逐张之举,捆住对方的手脚,再谋逐之,可保万无一失。一旦高、张嫌隙公开化,举朝同情心,必倾向于太岳兄矣!”
“可玄翁并无逐我之心。”张居正道。
“高不逐张,张即不逐高?”曾省吾摇头道,“那岂不是久居人下,委曲求全?高相无儿无女,安知太岳兄的难处?他无所谓,可太岳兄就不同了,六个儿子立在那里,只能进,不能退!太岳兄言不为私情而忘大义,高相再这样折腾下去,恐祖制、成宪也被他践踏殆尽了吧?梦回高皇帝时代,中兴大明,还有望吗?”
张居正默然良久,道:“历下以寻章摘句见长,有‘体齐鲁之雅驯,兼燕赵之悲壮,禀吴越之婉丽,是文坛一巨手’之谓,佐理国政,捉襟见肘,居相位不如领文坛。”
“就是嘛!逐殷,于国有利!”曾省吾一拍扶手道,“太岳兄无需做甚,明日见到殷相,不经意间提醒他一句,要他防备韩楫即可。这也是同年之谊嘛!”
过了两天,雾气迷蒙的清晨,张居正刚从轿中走出,抬头望见殷世儋的轿子就在眼前,他整理了一下冠带,缓步进了文渊阁首门,殷世儋随即也走了过来,张居正转身与殷世儋寒暄了一句,低声道:“年兄,有暇不妨邀蒲州韩伯通少卿一叙。”
殷世儋楞了片刻,听张居正呼自己“年兄”,即觉奇怪,听完他的话,越发疑惑起来,欲问其故,张居正却快步走开了。
待进了中堂,尚未议事,高拱突然烦躁地说:“又来了!才消停不过半年!”说着,把一份文牍传给张居正,“叔大,你拟旨,慰留!”
张居正一看,是御史赵应龙弹劾殷世儋的弹章,默读一遍,佯装生气地说:“这御史论劾历下援太监入阁,无资格协理国政。他这样说话,置皇上于何地?难道皇上是凭太监任意操纵的?当言辞切责!”
“算了吧!”高拱一扬手道,“慰留就是了,少招惹那些科道为好!”
殷世儋一听有御史弹劾他,先是楞了片刻,方恍然大悟,原来张居正以年兄呼之,又刻意提到高拱的门生韩楫,是以同年身份提醒他的。不用说,赵应龙充当的是韩楫的打手。“哼哼!”他冷笑两声,“世儋椎鲁朴钝,不能曲事某公,终究不见容矣!可世儋与高、张二公一样,皆皇上特旨简任,科道诬世儋事小,诬皇上事大,故虽无恋栈之心,却不能不呈请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