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吏治,裁淘冗员,选贤任能。亲家翁复出二载,面对困局,以排山倒海之势,大开大合,消弭边患,改革弊政,天下翕然称治平!然目今贫富悬殊越来越严重,若要长治久安,非均赋役不可!”
高拱点头:“消弭外患是创造条件,改革吏治是手段,目的还是富民强国。故清丈田亩、平均赋役委实是当务之急。不过,此事,恐一时还不能铺开。”
“喔?”曹金不解地看着高拱,“这是为何?时下外患已弭,正可集中精力于内政民生。”
正说着,门外有人兴奋地高声道:“给元翁拜年啦!”
高拱抬头一看,是尚宝寺卿刘奋庸,正恭恭敬敬行叩拜大礼。
“喔,亲家翁,亮采适才来给我拜年,正遇亲家翁光临。”曹金忙解释道,“都是同乡,过年走动走动,也是人之常情。”
“是光走动走动吗?”高拱脸一沉说。
刘奋庸提督四夷馆时,高拱因四夷馆无缅语译字生,刘奋庸却恬不为意,钻谋出差,对他生出恶感;近来刘奋庸又屡托曹金在高拱面前为他美言,乞求荣进,更让高拱厌恶。是以一见刘奋庸,就满脸不高兴,出语毫不客气。刘奋庸脸“唰”地红了,低头不敢再言。他已施礼毕,等着曹金请他入座,曹金恐高拱生气,不敢说话,场面甚尴尬。
“呵呵,既然遇上了,奋庸怎么也得给元翁敬盅酒吧!”刘奋庸走过来,拿起酒壶,为高拱斟上,“元翁,奋庸表达下心意。”
“你的心意我知道。”高拱端坐不动,“你屡托乡人为你说项,他们都替你说过话了,我一直不同意为你升职,你还敬我酒?!”他一扬手,“罢了,你可以走了!”
刘奋庸尴尬万端,求助地看着曹金,曹金给治和使了个眼色,治和起身,把高拱的酒盅端起,道:“岳父大人,小婿给岳父大人敬酒。”又拉了拉站在旁边的刘奋庸,刘奋庸举起酒盅,碰了碰,治和把酒盅捧递于高拱面前,高拱接过酒盅,一饮而尽。
曹金忙说:“亮采,元翁干了,你也快干了吧!”待刘奋庸干了一盅酒,曹金拉了拉他的袍袖,示意他快走。
“躁急孟浪之辈!”高拱望着刘奋庸的背影,轻蔑地说,“一心想着升迁,到处钻谋,越是这样,越不升他的职!”
“喝酒喝酒,不能让别的事扫了兴!”曹金端起酒盅敬酒。
高拱喝了一盅酒,道:“傅川,你不是问清丈田亩的事何以一时还不能铺开吗?这就是原因所在。”
曹金一头雾水,不敢接话。
“污习未殄,吏治不兴。”高拱忧虑地说,“官场上不图虚名,不袭故套,踏踏实实做事的,能占几成?我担心清丈田亩之事贸然推开,这帮官僚借机扰民,骚动海内,把好事办坏,要么半途而废,要么不真不实成为数字游戏,如何是好?!”
“喔呀!这一层我确乎未曾想到!”曹金恍然大悟似的,“亲家翁所虑周详。”
高拱一攥拳头,道:“隆庆六年,还要把改革吏治放在首位!驰而不息抓下去!”
曹金点头。两人又就吏治应兴应革事项,议论良久,直到张氏差人来催,方知酒席已进行了一个多时辰,高拱这才起身告辞。
高福、高德跟在两顶轿子旁,刚拐了个弯,高福隐隐约约觉得有人跟踪,猛地回头一看,两个人闪身躲到了一个院墙角里。
“老爷,好像有人跟踪嘞!”回到高府,高拱刚下轿,高福就低声禀报说,“这些天,小的总觉得,咱院子附近也有人盯着。”
“你说甚?!”高拱大吃一惊,“盯梢?盯我的梢?谁如此胆大妄为?!”但转念一想,东厂的侦事番子盯大臣的梢,也是常事,也就不再耿耿于怀,一扬手道,“不管他,看他能盯出个子丑寅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