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莫要触及自己底线!
在江哲心中,区区一皇帝,何足挂齿?岂能比得过社稷、百姓?
荒谬!
原本江哲以为,不管这些百官怎么闹,就算是离了许都,去了荆州亦或是别处,都无大碍,反而清净。
不过待程昱一劝说,江哲顿时明白过来了。
别看这些百官碌碌无能,他们久在朝中,于朝于野,多有名望,若是他们离了许都,靠着自己名望,反过来抵抗曹操,倒是极为棘手。
是故,这件事,随后便交与程昱处置了。
程昱可不会像江哲这般心软,图谋不轨的,杀!胸怀二心的,杀!
你不是自诩名望大么,那么便叫你身败名裂,随后再杀之!要整治这些手无寸权的朝官,程昱有的是手段。
待整治了一批顽固之人后,许都风气顿时和善许多,走在路上,也不会听到,谁谁谁又上表欲拥天子了。
帝位……多少人为之疯狂?江哲嗤之以鼻,他是管也不想管,听也不相听!
后世不是有句话么,灯光下的黑暗,那是最为黑暗的!
光华背后,又是什么呢?
“司徒,到了!”司马懿的一声低呼打断了江哲沉思。
“唔?”江哲抬头望了一眼偌大太师府,见府前车马、人流不绝,淡淡说道,“人还真多!”
司马懿面色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意有所指说道,“那是,杨太师可是朝中元老,深得陛下所信,极是如今是眼下这幅局面,前来恭贺的,也不会少啊……”
这司马懿……
淡淡瞥了司马懿一眼,江哲对府门努努嘴。
“嘿!”只见司马懿望着杨府冷笑,对身后江府下人使了个眼色。
“司徒江,前来恭贺杨老太师寿诞!”短短数息之后,杨府门前有个高声喊道。
“司徒?”站在门口迎接宾客的杨彪长子杨修心中微惊,环视一眼四周,见江哲一行三五人站在不远处,急忙上前拱手拜道,“司徒亲至,鄙府不胜荣幸,在下替家父谢过司徒从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德祖兄何以如此……”江哲笑着拱手回礼。
此间众人尽皆侧目而视,敬重者、钦佩者、不屑者、嘲讽者、冷笑者,不一而足。
然江哲神色不变,泰然自若。
气度仍是这般宏大……杨修偷偷打量一眼江哲,心下暗赞一声,忽然望见江哲身边之人,见其身着儒衫,立于江哲之旁,心下诧异,迟疑问道,“观这位气度,不像是……”
话音未落,只见那人没好气回道,“我乃无名小卒!不足挂齿!”跟在江哲之旁,或许会学到不少,但就是有一点不好!看那人眼神,难道以为我司马懿乃小厮耶?
“啊?”杨修顿时愕然。
“呵呵!”见司马懿一副愤愤之色,江哲呵呵一笑,解释说道,“此人复姓司马,名懿,字仲达,其才不可限量……”
“哦!”江哲这么一说,杨修顿时肃然起敬,拱手说道,“在下方才多有得罪,恕罪恕罪!”
司马懿拱拱手,淡淡说道,“杨公子言重了!”
见司马懿如此冷淡,杨修显然脸上有些挂不住,江哲见此,暗叹一声,这司马懿锋芒毕露,不似历史中所写一般啊,怪哉!想了想,江哲率先岔开话题,“德祖兄,不知杨老太师身体眼下如何?”
“哦,”有些感激地望了一眼江哲,杨修恭敬说道,“家父身子……唉,只是年纪大了,不比往日,些许小疾,便要卧床休养,是故在下不曾司徒府上拜访……在下已命下人备好上等茶水,司徒请!”说罢,他笑呵呵对司马懿说道,“司马兄,请!”
“多谢德祖兄(杨公子)!”江哲与司马懿拱手谢道。
将江哲与司马懿带到客房,叫二人饮茶少做歇息,杨修便退下到府邸前迎接宾客去了。
望着杨修远去的背影,司马懿冷笑一声,回头自嘲道,“今日若不是随司徒一道来,我恐怕连这府门都不来,何谈……”说着,司马懿取过案上茶盏,再复冷笑道,“何谈饮此上好茶水?”
“呵!”坐在桌案边,轻抿一口茶水,江哲摇摇头,淡淡说道,“仲达何以如此愤愤不平?世家门槛,向来如此!”
“唔?”司马懿眼眉一挑,坐于江哲对面,轻笑说道,“司徒倒是泰然自若……听闻往日,司徒对世家乃有成见,今日一见,在下却是不曾见到,莫非是谣传?”
“世家……”望着杯中茶水,江哲沉吟说道,“曾几何时,我亦想杜绝世家,可惜,今日才知,此事难于登天!”
“何解?”司马懿疑惑问道。
抬头望了一眼司马懿,江哲摇头轻笑道,“仲达,就你所知,如今天下人,分几等?”
“唔……”稍稍沉思一下,司马懿皱眉说道,“皇室、世家、寒门,以及百姓,若是再分细些,百姓犹有……”
“不必不必,”江哲笑呵呵地摆摆手,随即沉声说道,“除去皇室、百姓之外,世家与寒门之间的矛盾,自古以来便是如此,何以杜之不绝?”
“何以?”
“呵,”江哲苦笑着摇摇头,淡淡说道,“仲达,世家,不管是如今仍是兴旺之世家,还是家道中落之世家,心中所想,不过是光耀门楣,传于后世,仲达以为呢?”
“……”司马懿张张嘴,愣了半响方才点头,哂笑说道,“除去一些别有图谋的,或是如此!”
“别有图谋?”江哲摇摇头,再复点头说道,“仲达言中之意,我明白,不过不光是世家,寒门亦有可能……直达天际!不过最常见的,便是寒门兴旺为世家、世家贫落为寒门,两者虽是对立,然而其中犹有联系,这便是无法杜绝之缘由!”
“原来如此……”司马懿点点头附和说道,“就算根除一些世家,那么便有另外一批世家诞生,从寒门之中,那么寒门之中的空缺呢?从何处补至?百姓中?”
“呵!”江哲低头饮茶,笑而不语,待他抬起头,笑着说道,“若是我没记错,仲达亦是出自世家吧?河内司马家……”
江哲此言何意?司马懿心中一紧,随即心中又释然,摇头说道,“若是照着司徒这理论,在下家门,不过是寒门罢了,家父虽早年曾做过京兆尹洛阳令,不过随着家父被罢免,家道中落,唉……在下幼年四处游学,亦是出自无奈,若是家中仍有藏书供我苦读,何意千里迢迢,游学各地、遭人轻视?”说着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客房,冷笑说道,“若是在下家境如厮,方才便不会差点连府门都进不来!”
“哦?”江哲哂笑一声,抬手给自己与司马懿倒了一杯茶,笑着说道,“不想仲达犹是耿耿于怀……”
“那到不是!”只见司马懿脸上有些泛红,连忙摆手解释道,“司徒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是,若是在下家境与杨家相仿,如今就算比不过司徒,亦不会如此籍籍无名,遭人轻视……司徒莫要怀疑,在下往年游学四处,哼!这杨家还算是客气的,看在司徒面上……”
“所谓世家子弟、寒门子弟,依我之见,日后成就,或仍是寒门子弟犹高一筹……”
“唔?”司马懿微微有些动容。
“所谓世家子弟,不过是起步比寒门子弟高,学识比寒门子弟容易罢了,这不过温室中的花朵,自然比得过外边的劲草能承受风雨,不是么?”
“……司徒之言,每每发人深省……”虽不是很明白‘温室’的含义,司马懿亦为之动容。
“世家子弟能学到的,寒门子弟努力一些,辛苦一些,亦能学到,然而寒门子弟的心境,却不是世家之弟能比,仲达以为呢?”
“在下受教了!”
“呵呵,对了,还不曾问仲达有何志向?”
“志向?”被江哲说得心中激动,司马懿脱口说道,“在下之志向,便是光耀我司马家,叫天下人……”
“司徒!”就在这时,杨修叩门而入,恭敬说道,“家父得闻司徒亲自,心下大畅,本是要亲自前来,不过在下念家父年老,是故代替家父前来请司徒赴宴,还望司徒莫要见怪……”
“本该如此!”江哲起身笑着说道。
“呵呵,司徒请!”杨修对二人一拱手,抬手说道,“司马兄,请!”
“多谢!”江哲与司马懿拱手回礼。
跟在杨修身后,江哲转首问司马懿说道,“方才仲达不曾说完,叫天下人如何来着?”
“……”此刻司马懿已是收敛心神,平复了心中激动,闻言淡笑说道,“司徒说笑了,在下亦是俗人,还能有什么?假以时日,若是在下能如司徒一般,名传天下,便是死了也值,只不过……”
“呵呵,”摇摇头,江哲望着司马懿,凝神说道,“莫要妄自菲薄,你日后……不可限量!”
“唔?”司马懿心下一惊,谨慎说道,“如此要多谢司徒提携……”说着,他好似看到了什么,嘿嘿一笑,低声说道,“古人云,宴无好宴……司徒可要当心了!”
“哦?”江哲愣了愣,待他抬头望了一眼大厅外的朝中百官,顿时双眉紧皱。
来的……
都是帝党一流么……
“贤侄!”江哲还未走近厅堂,便听到一声笑喝,“怕是有年逾不曾来老夫府上了吧?莫不是嫌老夫招待不周?”
杨彪?司马懿微微一愣,环视望了四周一眼,心下若有所思。
“世叔言重了,”在厅外众朝官侧目而视的眼神中,江哲不动声色,上前谈笑说道,“近来事务繁忙,不曾来拜见世叔,小侄心下有愧啊!”
“呵呵呵!”杨彪硬朗一笑,上下打量着江哲,暗暗点头,此子气度,远非自己族中晚辈可比,就算是自己长子德祖,亦差之远矣!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传出一声冷笑,“事务繁忙……但不知江司徒所忙之事,乃国事、乃家事?乃公事、乃私事?亦或是仅仅敷衍之词?其实司徒闲得很呢……”
此言一出,此间顿时寂静一片,老太师面上有些挂不住了。
江哲敷衍之词,老太师难道不知?江哲如此说,不是正好叫他与杨彪都好顺阶下台么?
可偏偏有不长眼的!
嘿!有意思!司马懿心中冷笑一声,有些好奇江哲如何反驳,毕竟此人能言善辩,可是出了名的。
“这位大人说的对啊!”只见江哲笑呵呵地转过身,望着那出声的人群,淡笑说道,“其实呀,这世上本无事,只不过闲的人太多了,这事……也就一件一件冒出来了!诸位大人以为呢?!”最后一句,语气冷然不已。
“司徒所言极是……”
“江司徒之言大善……”似乎是被江哲气势所摄,人群中依稀有几人讪讪附和,其余人等,大多低头不敢望向江哲。
好气势!司马懿眼睛一亮,心中暗笑道,但愿这些家伙别自不量力,弄出什么事来才好,否则,嘿嘿,有好戏看了!
望着那人群暗暗摇摇头,杨彪抬手对江哲说道,“贤侄能来,老夫欣慰不已啊……贤侄请!”
“世叔请!”江哲拱手一礼。
似乎望见了司马懿幸灾乐祸的眼神,江哲暗暗瞪了他一眼,随即心中苦笑一声。
当真是宴无好宴啊……
这些帝党聚集一处,想做什么?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