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无边的悲苦弥漫了吕平柏的心胸,似乎身边的人连同这一座大房子都在迅速下沉,他喊又喊不出,撑又撑不起,眼见得灾难没顶而无能为力,这样一种哀伤是无以言说的。
丹尼尔见吕平柏一时脸色不对,不知怎么回事。待到他因情绪大动而吐了血,自然就忙着照料病人,重新开了药方,按着肺痨病人吐血的情况,加了一些西药。
而后,丹尼尔又把底下的听差拉到旁边说:“病人开始吐血,情形就不很妙了,回头跟你们老夫人说,一切要及早准备。”
茹云在一旁,自然也是听到了丹尼尔说的话,一时便觉得心下多少有些难受起来。茹云就帮着吕平柏躺下,取那切片的山参让他在嘴里含着,混和津液缓缓咽进。底下听差又烧一个烟泡,狠吸一口,朝着吕平柏脸上喷去。片刻之后,他方才缓过气来。
屋子里乱成一团的时候,唐娇燕始终低头垂脸,一言不发。茹云忙妥了,回头细细一想,肚里有些明白了,但到底这是吕家的私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因而就打发唐娇燕先回她自己院里去。
临走前,茹云低声问了一句:“想是她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吕平柏满脸失神,倒是也不避讳,反问道:“我这副病身子,我自己还不清楚么?”
茹云晓得,这是吕家的丑闻,但凡传扬开来,只怕是吕家上上下下都不得安歇。吕平柏见她面露难色,不过宽慰道:“这事情倒是与你无关的,还要多谢你,今日带着丹尼尔医生来探视我,多少帮我续了一口气呢。”
茹云重重叹了一声,起了身来:“平柏,我起初想着,她倾慕你,那么在你身旁伺候着,总归是个得力的人。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要是说起来,是我当初这媒做的错了。”
吕平柏苦笑了一声:“倒也不怪你,我若是真不要留下她,那么一早也就遣她出府去了。到底也是我自个同意的事情,也不好都说是你的不是呢。好了,茹云,你早些回去罢,缘君还在家里等着你罢。”
茹云咬了咬下唇,半晌,方才朝着门口迈步而去,人走到门槛边上,又回过身来,她就瞧见吕平柏一双黑的烧出洞似得眼睛一直望着自个。她一时觉得心下愧疚极了,只掩着面,出了门外去。
丹尼尔在门口等着,眼见着茹云出来,眼角似还有泪光,一时也不多问。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茹云半晌都没有说话。
快到了祠堂的时候,借着昏暗的路灯,丹尼尔望着茹云的纤瘦的背影,开口:“今日,我在吕家留下的话,想来你也听到了。”
茹云微微一愣,不过跟着点了点头,但是并没有回过身来。
到了家,缘君已经趴在奶妈的身上睡着了,茹云伸出手来,轻抚着缘君酷似秋白的面庞,一时心下百感交集。
她与奶妈交代了几句,就回了屋内,这个时候,却见秋白靠在床头,眼睛一径是睁着的,他还没有歇下。
“回来了?”秋白淡声说道。
茹云点了点头,也没有说话。
秋白趿了鞋子,到了案上,亲自给茹云斟了盏热茶,递了过去:“吃口热茶,暖暖身子罢。”
茹云抿了口茶,而后抬眼望着秋白:“你就不问我,夜里去了哪里?”
秋白微微笑道:“你要是想说,自然会说,我何必要去问。我这人已经从鬼门关上走过一遭了,自然也没什么可质问你的。你做事情,总归是有你的缘由罢。”
茹云缓缓垂下脸去,将今日带着丹尼尔去吕家的事情说了一通。秋白就在边上听着,也不打搅,就由着茹云说完。
听罢,秋白不过将茹云搂到怀中,轻声道:“他救了你一命,到底是对你有恩情的,你心下难过,也实属正常。不过,人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一概也便顺其自然罢,有些事情,也不是老天爷说变就好变的。”
茹云点了点头,也不过跟着叹息了一声。
次月,秋白身子恢复的大致不差了,这便纠集了先前散落在各处的士兵,又同游击队合作,很快就建立起了一支新的抗日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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