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八门云锁阵的残简收了回来,又从怀里掏出一只木头雕刻的小鸟,交给裴弗林:“无功不受禄,我拿了你的阵法,却没能兑现承诺——当然,终归到底,是你们害得我没能遵守交易约定的,我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这木鸟你拿着,等来日若是找到你师兄,大可送来酆都城,用此鸟传信,我自会相迎——到时候,你我之间的交易将依旧有效!”
裴焉林伤势极重,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撑不住就魂散了,他这样被妖力浸染侵蚀的,大概连尸骨都未必能留下,这个交易,几乎是没有能用上的可能——裴弗林犹豫了很久,却还是伸手接了下来:“多谢。”
清歌却在上船之际,忽然转头对他道:“你不必太过担忧——须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安知……鱼之非乐?”
“安知鱼之非乐……”莫弃在她身侧,闻言笑了一笑:“还是清歌说的在理,你的师兄既然做了这样的选择,必定是已经有所觉悟的。只羡鸳鸯不羡仙……呵呵呵。”
他呵呵而笑,却没人知道他为何而笑,只见他已经拉着清歌,径自上了飞舟。
开物站在船头,随口说了一句“走吧”,飞舟已经通灵,应声御风而起。
他们站在船头,扶栏往下望去,就见裴弗林一人负手站在大殿外的广场上,衣袂猎猎,上下翻飞不休,身形却宛如磐石一动不动——偌大明炎峰,他一人站在那里,明明四周有许多明炎峰弟子,却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人而已。
他们在这明炎峰待了不过区区四天,初来时,他身边有师父,身侧是师兄,而如今,师父已逝,师兄死的死走的走,剩下的竟只有他孑然一身。
开物是第一个收回目光的,却莫名问了一句:“你们说……他可会感到后悔?”
莫弃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回了一句:“他那样的性格,大概是不会的。”他顿了顿,又道:“他只是坚守了心中想要坚守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
即便手段激烈狠辣了一些,可哪又如何?
“至少,他的心中还有想要坚守的东西,这姓裴的兄弟两个,还真有些相似……”
说罢,也不等清歌开口说话,就拉了她离开船头,钻进了船厢。
还有……想要坚守的东西么?
开物仰头,今日天气清朗,碧蓝的天空广阔无云——宛如他记忆中天界的天空,也是这样澄澈如洗。看着看着,他忽然开口,低喃:“拳,你现在开不开心呐?”
拳也不知道蹲在小舟的哪个角落里,自然是不可能听到他轻到几乎不闻的问话的。然而,开物却接着自语道:“是么?你开心就好了。”
所以呀玘沅,我对于昔年的那些坚守,也是不后悔的呢。
生命这样漫长,若是没有一些可以坚持的东西,最后一定会无以为继的吧?
那么,玘沅,你是不是也是不后悔的呢?
昔年的匠神抬眼望着澄澈广袤的天空,仿佛隔着万里虚空望到了记忆中那个端庄傲气的挚友,他微微笑了起来,嘴唇微微开阖,仿佛诉说着什么,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