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当初你要娶她的时候,母亲便不同意这门亲事。一个浅薄的乡野女子,能对你有什么助力?你说的,她不明白。你做的,她也不明白。她不能陪着你吟诗作对,更不能为你的仕途提供帮助,你要她何用?”
“母亲不也出身渔家吗?母亲不也不会吟诗作对吗?母亲不也不懂父亲说的,做的吗?可即便如此,父亲也没有舍弃母亲,祖母也没有让父亲舍弃母亲。”
“混账,有你这么与母亲说话的吗?母亲能与这个小家子气的女子一样吗?是,母亲与她一样,出身不好,但母亲没有甘于平庸,母亲生了你,并且一心一意的栽培你。倘若没有母亲,你能有今日的成就吗?”
“母亲焉知婉儿不会再生出一个李绅来,焉知婉儿将来的孩子就不能成器。婉儿她是个极好的妻子,也必定是个极好的母亲。”
“生?你倒是让她生出一个来让我看看。”李老夫人撇了一下嘴:“你们成亲多年,她那肚子可有半点儿动静?”
“有没有动静,母亲不清楚吗?”李绅红了眼睛:“倘若不是因为母亲责难婉儿,我与婉儿的骨肉又怎会没了。”
“你这是在责怪母亲吗?”
“难道不应该责怪母亲吗?”
“她留不住肚子里的孩子是她不争气,与母亲何干?”
“若不是母亲故意难为她,故意找理由责难她,打骂她,她腹中的孩子又岂能没了。母亲当真以为这些年婉儿受的委屈,孩儿不清楚,不知道吗?”
李老夫人瞪大了眼睛,“那你知道这些年母亲受的什么样的委屈吗?”
“自婉儿进门就不曾有一日对母亲不好过,哪怕是母亲责骂,刁难,她都不曾违逆过母亲。如今,母亲却问孩儿你们受的什么样的委屈。”李绅淡淡地冷笑,将妻子上半身抱进了怀里:“是我的错,我不该明知母亲对她不好还硬要她待在母亲身旁。”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老夫人站了起来,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李绅。
“倘若孩儿将母亲留在原籍,就不会发生今日这些事情了。”
“扑通!”李老夫人跌坐回了凳子上。
“你的意思是你不要母亲了!”
李绅闭了闭眼,没有回答李老夫人的问话,而是将妻子已经冰冷的身体抱了起来。
李老夫人叹了口气,对着李绅的后背说道:“原来,在你心里是这么安置母亲的。原籍?母亲还要回什么原籍,直接去坐牢岂不是更好。佟玉,佟玉,去报官,你现在就去报官,就说你家老夫人杀死了自己的儿媳妇。”
“母亲!”
李绅抱着妻子转过身,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着她。
那是他的母亲,纵然知道她是杀害自己妻子的凶手,他却还是不忍心将她送进牢里。
那一刻,他心中辗转不定,最终还是低了头。
“母亲将此处打扫干净后,还是另外换一处地方居住吧。”
李绅将妻子埋在了当年亲手种下的那棵海棠树下,然后写了一封休书,模仿着妻子歪歪扭扭的字迹签下了甄婉儿三个字,对外谎称已经休妻。
李绅以为事情到了这一刻就都结束了,却没有料到,小慧竟会当着母亲的面质问自己。他清楚所有的真相,愧对被母亲杀死的妻子,所以也没有办法面对小慧的质问。然而,小慧的举动却又再次激怒了母亲,待他听到消息赶到母亲院子时,看到的是另外的一具尸体。
小慧,同样被埋在了那株海棠树下。
厨房里,炉子上烹饪着一锅浓浓的肉汤,火苗舔着锅底,肉片和骨头在沸腾地水里舞蹈。李绅执着汤勺,目光发直,手却在锅里不停的翻搅着。在他身后,小慧用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睛盯着她,衣衫无风而动,身上血迹斑斑。
李绅记得,母亲最爱喝汤,尤其是入口鲜香浓郁的肉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