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卖闺女。嫁到那样的人家,还不如卖到青楼花楼里自在。”
“那样的人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吃喝嫖赌殴打娘子,什么样的事情坏,他就做什么。”
“啊?”
“姑娘家,张那么大的嘴巴干什么。”酱婶儿瞪了邢如意一眼:“韩老头给冬草找的那个男人姓胡,是咱们镇子上出了名的混球。自打他懂事那天起,就没干过一件好事儿。可就有一点,他们家有钱,祖上是做大买卖的,到了他这里,就算天天闲着,也不愁饿死。因为有钱,他前前后后娶了三四个娘子,都是进门没多久就被他给生生折磨死了。韩老头将冬草嫁给他的时候,他都小三十了,他若是有孩子,孩子的年纪都要比冬草的年纪大。若非是贪钱的人家,谁会将姑娘送到那种地方去。”
“那冬草姐姐……”
“也挨打。那混球越打越有经验,专找一些外人看不见的地方打,而且还学会了控制力道,能见个人打的半死,却还让你留着一口气。你冬草姐姐如今也有十八了吧,从十三到十八,整整五年的时间,真不知道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为什么不合离?”
“合离?韩老头舍得吗?”酱婶儿摇摇头:“知道我为啥同意你爹说的,让你去私塾上学了吧?这女子,多点儿见识,就能多长点儿本事,多长点儿主意。我跟你爹自然是不舍得你嫁到那样的人家的,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能保证我的如意将来遇到的一定就是如意的郎君呢。”
“我就按照爹爹的模样找,将来一定不会太差的。”
“你爹又有什么好的。”酱婶儿撇了撇嘴:“除了那张脸和脑袋里的那些之乎者也,他还有什么。一年三百六十多天,他能有三百天是待在外头的。这样的相公,有跟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娘可不希望你将来像娘一样,没日没夜的守着一个空荡荡的宅子。”
“那咱们不要爹爹可好?”
“又瞎说,爹爹能不要吗?”酱婶儿作势抬起了手:“这种话以后可不许再说了。你爹离家在外,也是为了咱们娘俩,他心里未必就能好受。”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他上回来信,可在信里头说了?”
“说了,等过阵子就回来了。”酱婶儿望着对面的房檐,眼神都变柔和了:“外头世道乱,你爹不放心咱们娘俩。这赚银子虽然重要,可银子再重要也不如人重要。你爹是个读过书的明白人,他知道,他该珍惜什么,该放弃什么,更知道眼下这个时候,他需要做什么。”
“是是是,在娘心里,阿爹是最好的,是全镇子的男人都比不上的。”
“那是自然。”酱婶儿捏了捏邢如意的鼻头:“我酱婶儿亲自选的男人能有差的吗?”
屋脊背后,独自淋着细雨的狐狸轻轻打了个喷嚏,他心说,那男人还真不是你酱婶儿自己选的。
如意要重生,就得选个母亲,选个八字合适身体还强健的母亲,他挑了很久才挑中酱婶儿。酱婶儿性子泼辣,为人爽朗,由她做如意的娘亲,必定不会将如意教的如现在的那些闺阁女子般娇弱无力。可光是泼辣爽朗也不够,她还得有个能拿出手去的爹,选来选去,也就选中了邢家的那个小子。人长得俊秀,知书达理,关键是他还姓邢。
他的如意,只适合姓邢。
九尾狐仙想要撮合一段姻缘,那是铁板上钉钉的事情。于是,酱婶儿遇到了邢书生,一见钟情。邢书生醉心学识,对家长里短的事情不擅长,娶个酱婶儿这样的娘子也是最合适不过。就这么着,他们成了镇子上最让人意外的一对儿。
这些事情,酱婶儿不知道,邢家书生也不知道,邢如意就更不会知道了。
再次见到韩冬草是两日后的黄昏,她依旧穿着那身衣裳,见了邢如意,只说了一句话:“我弟弟很喜欢酱婶儿教我做的那个状元糕。”
说完,人就不见了。
邢如意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儿以及混合在血腥味儿当中的砒霜的味道,她知道,阿娘口中这个苦命的冬草姐姐不在了。
又过了一日,镇子上开始传着一个消息,说是韩家二小子韩宝玉杀死了自己的姐姐韩冬草,而放出这个消息的不是别人,正是韩冬草嫁的那个混子丈夫。于是乎,镇子上上演了有史以来最混乱的一幕,韩家人哭哭啼啼,指责是那个混子杀死了自己的女儿。混子高声叫骂,说自己的娘子回家探亲,却被自己的亲兄弟给杀死了。官老爷头疼不已,竟直接下令,将这些闹事儿的一股脑全都关在了大牢里。
镇子上那个监牢,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巅峰期,变得拥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