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鬼用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端起碗来的时候,她问高升,要她喝吗?高升犹豫了一下,说:“喝吧,喝了,你的病能好了。”
她笑笑,将那碗掺有符咒的汤药喝了下去。 她不想让他伤心,让他太过于内疚。她明白,她的夫君,终究还是凡人一个,心底深处也藏着自己的害怕与恐惧。她拖延着,直到再也拖延不下去,魂魄与山精一同
离体。
准备离开的那天晚上,她听到了他的哭声,是那样的伤心和绝望。
可,又有什么用呢,她跟他之间,原本就是求来的夫妻缘分。 芝芝不想去地府,也不想变成孤魂野鬼在世间游荡。她将自己的两魂六魄给了山精,留下一魂一魄,化为坟头上的那株玫瑰花,诱使高升将她带回家,种在院子里,
日日守护。
可让芝芝没有想到的是,高升居然打了井水来灌溉这些花。井中有鬼煞,井水亦沾染了煞气,日久天长的,这些玫瑰花也变了。
人,都会不可避免的去犯同一个毛病,那就是在做一件明知道做了会后悔的事情之前犹豫,可犹豫还是会去做,做了之后开始真的后悔,然后自责,继续犯错。 高升就是如此,他在与芝芝成亲之前,就已经猜到了芝芝不是人,只是那个时候,他不在乎。他一个人待的太久了,看着别人一家几口,亲亲热热的过日子,他心里也是有所期待的。与芝芝成婚后的日子,虽没有大富大贵,却也是顺风顺水,小日子过得直叫人羡慕。当他遇到那个道士,听到那些道士说的那些话时,他犹豫了。因为他怕,怕跟芝芝待的越久,越舍不得她离开,怕跟芝芝待的久了,自己也会被伤害。他明知道道士给的符咒可能会害了妻子,他还是带回来了,还是照着道士说的给芝芝
喝了。 芝芝离开了,他后悔,他内疚,他痛恨自己,偏偏在这个时候,听到了那个赖皮的话,顺理成章的就将自己满心的怨气撒在了旁人的头上,将芝芝的离去,也归结在
旁人的头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正视自己内心的痛苦,才能够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去找一个可以背锅的人。
其实,说白了,真正的选择权,一直都在他自己的手里。 高升被殴打成重伤,靠着最后一口气爬回了家中,他原是想着死在那些玫瑰花丛里的,却阴差阳错爬到了水井旁。在生命消逝前,他与鬼煞达成了交易,把自己也变
成了一个行尸走肉。 后来,高家搬来了新的住户,女儿的名字也叫芝芝,且长得与他之前的娘子有七八分的相似。更糟糕的是,女儿在搬进来的第一天就摘下了那些玫瑰花。煞气附体,
唤醒了已经成为行尸的高升。
高升与刑如意说的那些话,有些是他真正的记忆,有些则是他臆想出来的结果。
高升在妻子的坟墓前坐了很久,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话,在夕阳落山前,又站起来,将那些被他亲手抛出来的土,重新给填了回去。 “你的娘子死了,你刚刚也看到了。”刑如意指了指重新隆起来的坟包:“你的记忆出现了混乱,你没有再娶新的娘子。现在,高升,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把另外的那个
芝芝藏在了哪里?” 高升先是捂住了自己的头,一副特别痛苦的样子。过了很久,他才站起来,看着刑如意说了句:“掌柜的,我很抱歉,让你跟着我白跑了这一趟。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的娘子过世了,是被我给害死的。村子里也的确有一个给夫君冲喜的女人,但她不是我的,而是那个试图伤害芝芝的高赖皮的。她死了,是被水井里的那个女人给杀死的。她的血,滴进丛花里,那些花开始摇摆,散发着阵阵花香,且开的越发娇艳。那个小姑娘,也叫芝芝,长得与我家娘子有七八分的相似。我还以为,是我
的芝芝回来找我了。我,是不是疯了?’ “你没疯,只是记忆出现了间歇性的连续性错误。”刑如意没好意思告诉高升,他的记忆之所以出现混乱,出现偏差,是因为他从活人变成了行尸。行尸的大脑构造,
与活人的不一样。活人的记忆尚且还会出现偏差,行尸记错了,那就太正常了。
高升没有回到高寨,离开高家祖坟之后,他就失踪了。 小芝芝被找回来的那天,刑如意从芝芝娘的口中得知了另外一件事情。原来,小芝芝的大名叫做商玉芝,她还有一个姐姐叫做商静芝。姐姐在几年前失踪了,至今都
没有找到。 回程的路上,刑如意抱着从高家采回来的那一大堆的玫瑰花问狐狸:“那个嫁给高升的,是不是就是商玉芝的姐姐商静芝。因为她们是亲姊妹,所以外形上才会有七八
分的相似,而商玉芝之所以会与母亲租下高家的这处院子,也是冥冥之中,姐姐的安排。” 狐狸没有回答刑如意的这些问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累了,睡吧,一会儿就回铺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