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想明白了。
早在他动身之前,玛丽就问过歇洛克·福尔摩斯,他真正想要调查的事情,是否与棉花原料的供货商。侦探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而上午同两位绅士关于工厂的交谈,提醒了玛丽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名工厂主的预付资本中,除了劳动力,还有劳动资料和劳动对象——比如说工厂的地皮、机器,以及棉花原材料。
地皮和机器是买了之后就不会轻易变动的,属于固定资本;而劳动力和原料是需要雇佣和购买的,是流动资本。
工厂经营中容易出风险的,自然就是流动资本中的工人和棉花了。所以在玛丽看来,犯罪动机要么在工人身上,要么在棉花身上。
或许是宾利先生的合伙人,生怕宾利先生换了原料供应商,从而给工人涨工资,导致他们也不得不跟着涨,进而欲图偷走合同——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一个地区的工厂主们往往是有协定的,涨不涨工资不是宾利先生或者桑顿先生说的算。
那么可能性只有一个了。
想通这点玛丽突然开口:“有人欲图操纵棉花原料的市场,是吗?”
福尔摩斯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他锐利的眼眸中浮现出赞同的神色,但那很快就消失了:“你的确是位相当敏锐的女士,班纳特小姐。”
果然。
第二次受到歇洛克·福尔摩斯的夸赞,玛丽仍然免不了内心雀跃起来。
“伦敦的工人们告诉我,”侦探满意地收回目光,向其他人解释道,“近年来换了国外供货厂的棉布厂,多数都有亏损。仔细调查下来,不外乎是供货商破产,提供不了预定数目的棉花原料。”
“加勒比的供货商也是吗?”宾利先生神情凝重。
“多数是像加勒比的供货商一样,”福尔摩斯说,“突然冒出来,拿出了比市场低很多的价格,卖个一两年便了无音讯,有理由怀疑是经由人为操纵的。所以,宾利先生,是哪位绅士向你推荐的新供货商?”
“桑顿先生的另外一名合伙人,”宾利先生说,“他现在在伦敦。”
福尔摩斯挑了挑眉,意思很明显:真正的线索不是在卡特上尉身上,就是在这位怂恿宾利先生更改供货商的合伙人身上。
只是……
如此一来,歇洛克·福尔摩斯就失去了逗留在内瑟菲尔德庄园的理由。
尽管知道,即便福尔摩斯会空降在玛丽的面前,他也会很快离开的。
不管是内瑟菲尔德庄园,还是梅里顿,都不过是英格兰南方的乡下。这里环境优美,居民质朴,有着和伦敦不一样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
“所以。”
玛丽失望归失望,却一点也不意外。
歇洛克·福尔摩斯并不属于这里,现在能见他一面,玛丽就已经很惊喜了。她又不是真的为了偶像冲昏头脑,玛丽不是傻瓜,试图强留的话,可是会让侦探厌烦的。
因此,她只是按下了心中的失落:“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先生?”
福尔摩斯浅色的眼睛在玛丽的身上转了一圈。
四目相对,侦探锐利的视线让玛丽恍然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但假设他真的看穿了玛丽的不舍,也没有多说什么——幸好没有,当福尔摩斯的视线离开时,玛丽暗地松了口气。
她可不想给侦探添麻烦,更不想被福尔摩斯当场嘲讽少女心事。
“如果天气好,”侦探回答,“我明日会动身离开。”
“希望我们有机会可以在伦敦见面,”玛丽大大方方地说,“我会去贝克街看望你的,先生。”
“贝克街?”
福尔摩斯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空白的神情。
他眉头一拧:“为什么是贝克街?”
玛丽:“……”
对哦!
侦探可是一个人来的,显然他现在还不认识约翰·华生。也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歇洛克·福尔摩斯,还没有搬去贝克街221B呢!
糟糕了,这该怎么解释好?
“贝克街倒是个好地方,”就在玛丽卡壳时,达西突然开口,“你一直心存搬家的心思,歇洛克,我觉得可以在那附近找找房子。”
福尔摩斯再次深深地看了玛丽一眼。
“我会考虑的,”他说,“谢谢你的推荐,班纳特小姐。”
玛丽:“………………”
吓死人了!直到福尔摩斯转身离开客厅,玛丽才暗地松了口气,她真怕侦探会直接追问,为什么要单独提出贝克街的存在——等等。
思路到了一半,玛丽陡然反应过来,既然歇洛克·福尔摩斯本来没有搬家的意思,那岂不是她促成了侦探寻觅室友,从而与华生医生相识?!
就在玛丽因为这个可能性风中凌乱的时候,伊丽莎白见侦探离开,便起身也准备去休息。
她看了玛丽一眼,后者拎着裙摆打算跟上,可达西先生却拦住了玛丽。
“你说我的道歉再次得罪了伊丽莎白小姐,”英俊潇洒的达西先生满脸凝重,一副困惑的模样:“我不明白。”
这叫宾利先生放下心来,便吩咐下人去朗伯恩送信。
待到晚餐结束时,归来的仆人将班纳特家的信息带回了内瑟菲尔德庄园,说明日班纳特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的女儿们。
宾利先生将这条信息传达给简,不意外地换来了她感激又动人的笑容。两位年轻人彼此客套着,态度那么小心,仿佛生怕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要把自己在对方眼里的好印象破坏掉一样。
看看简这真诚的态度和羞怯的表情,宾利先生竟然觉得她对他没有感情?
玛丽坐在一旁在心底不住感叹,直男就是直男,就算是宾利先生这样的体贴人,也不能摸清女孩子的细腻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