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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将《海滨杂志》的样刊拿了过来, 先是翻到了华生医生的《血字的研究》,他的故事已经进行到了第四期连载, 临近结尾, 但因为写作风格问题,霍尔主编倒是没有将剧情卡在关键处, 而是停在了颇有趣味的地方。
至于《支票佳人》嘛……
“玛丽小姐,”安妮可怜巴巴地哀求道,“我的英语读写不好,一看到单词就头疼, 你就给我讲讲后来的故事吧。”
玛丽勾起嘴角:“好啊,让我看看这一期连载断在了哪儿。”
她像往日那样直接将《支票佳人》的故事翻到最后, 发现在《血字的研究》手下留情的霍尔主编,仍然毫不留情地在精彩之处截断了故事。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玛丽哭笑不得。
这么看来,造就霍尔主编断章技巧的, 除了他本人的商业头脑外,喜欢一段剧情一个小高()潮的玛丽也是一位帮凶了。
因为安妮英语不太好, 所以玛丽斟酌了一番语句,有意用最简单直接的句子和单词来讲述接下来的故事。
经由自己的老友威尔逊探长无意提醒,菲利普·路德猜出了伪造支票诈骗犯的性别。他一句“这是一位女性”语惊四座——谁也没想到,戏耍无数银行、资本家,甚至是两个国家警察的罪犯, 竟然是个女人。
可即便当局再不愿意承认, 也不得不认同路德的思路。
威尔逊探长和路德连酒也顾不得上喝了, 本来是强行拖菲利普·路德出门休息,这下成了两个人一起回家翻卷宗。
最终,他们两个在一大堆可能是可能不是同一人所为的支票伪造案件中,找出能够确定是这位诈骗犯干的最近一起案件。
这起案件在伯明翰。
之所以能够确定是“她”干的,关键证据还是来自于天()衣无缝的支票伪造——用老银行柜员的话来说,这不是伪造支票,这就是真的,只不过制造途径非法。路德和威尔逊探长拿着这张支票直奔伯明翰,找到了那家银行柜员。
“亨德尔先生的支票?”
青年柜员拿到伪造支票后,愣了一愣,而后点头:“我记得,我记得这张支票,是亨德尔先生的女儿代领的。”
路德和威尔逊探长对视一眼:果然是位女性。
“代领,”与此同时,路德也发现了问题,“不是本人来兑现现金也可以?”
“有签名和委托书即可。”
银行柜员说完一顿:“亨德尔小姐她没有委托书,但是有亨德尔先生的签名。亨德尔先生在我们这里办理了大半年业务,大家都知道他的字迹如何。怎么了,亨德尔小姐出什么事了吗?”
路德面无表情:“那不是亨德尔小姐,你手上拿着的支票是假的。”
柜员;“什——”
联系到最近沸沸扬扬的诈骗案,青年柜员终于将亨德尔小姐和案件联系了起来。
“怎么会,”他瞪大眼睛,“怪不得上个月末经理突然被辞退了,还有一名柜员……就是那名柜员兑现的支票。我们还嫉妒他得到那么漂亮的女士垂青呢。”
威尔逊探长闻言干笑几声:“还用了美人计。”
柜员:“呃。”
“亨德尔先生在伯明翰有个大工厂,但他基本上每年只在这里停留半年,”他解释道,“不久之前就是年末,刚刚过完圣诞节,那名……假扮成亨德尔小姐的女士就拿着支票走了过来,喜气洋洋地说自己是陪父亲过圣诞的,他们要赶回伦敦过新年。”
女儿思念离家半年的父亲,特地跑来探望他,且年关将至,父女二人一同在新年之前赶回家,听起来倒是格外的合理。
“她有说支票是用来干什么的吗?”路德问。
“买新年礼物啊,”柜员有些愧疚,“亨德尔小姐往柜台前一坐,说亨德尔先生给了她一张二百英镑的支票,匆匆写了个简短的证明就去忙工作了。那张证明我也见过,虽然不是委托书,可字迹是亨德尔先生的,上面还有他工厂的印章呢。”
说着,青年柜员起身跑到资料库里,翻找出了那张字条。
“亨德尔小姐好言好语,又急着用钱,”他说,“亨德尔先生又是我们的老客户,经理和办业务的柜员都没有多想,就这么同意了。”
青年露出了心有余悸的神情:“换我我也会的。”
路德:“……”
听起来这位女士还是个经验老道、演技惊人的骗子,路德沉默片刻继续问道:“她长什么样?”
“实不相瞒,探长们。”
青年柜员挠了挠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她长得太漂亮了,我从没在伯明翰见过那么好看的女士。一头金发,海一样的蓝色眼睛,皮肤白的像雪一样,五官精致的无可挑剔。亨德尔小姐离开后整整一个星期,大家都在讨论她。”
直到亨德尔先生意识到存款不对,找上门来。
一番打探,让路德意识到这位骗子确实不太好对付。
首先,她非常了解受害人及其家庭成员。诈骗犯知道亨德尔先生在伯明翰停留了半年,知晓他的笔迹、有他的工厂印章,甚至还知道他的女儿不曾在伯明翰露过面。否则的话,很难骗过和受害者打过半年交道的银行经理。
其次,她很谨慎。二百英镑现金,足以一名女性在伯明翰挥霍几日再辗转到下一个城市——谁知道她是否在本市冒充过其他商人、工厂主或者贵族的女儿或者情人呢?可是对于一名资本家来说,却不算是巨额亏损,要等到每个月月末算账时才能发现问题。这个时候她早就离开伯明翰,跑去其他地方逍遥快活了。
最后最重要的是,她选择的银行都或多或少有问题。
像这一家私人银行,估计是为了银行名声和信誉,明知道招了骗子,却选择把事情掩盖下来。只是悄悄摸摸地开除了经理和兑现支票的柜员,连其他柜员都不知道亨德尔小姐就是那名诈骗犯。
路德和威尔逊探长一致认为,这名诈骗犯之所以能够逍遥法外这么久,正是因为这些小银行制度不规范,且掩耳盗铃选择隐瞒事实。
玛丽的故事讲到这里,听得安妮满眼睛亮闪闪:“这位女士好厉害。”
艾琳禁不住笑出声:“偷别人的钱,怎么就厉害了?”
安妮:“啊。”
自家女主人一提醒,安妮也意识到了问题。她脸颊一红:“艾琳小姐说得对,别人的钱都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而诈骗犯却是不劳而获,确实不对。但艾琳小姐你不得不承认,这个小偷确实很聪明。”
玛丽:“路德侦探也是这么认为。”
安妮担心道:“那该怎么办?玛丽小姐你说罪犯早就跑掉了,她这样跑下去,岂不是抓不到人?”
“再聪明的人,也会一时得意露出马脚的,”玛丽勾起嘴角,“既然得知了她的存在,菲利普·路德就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再诈骗其他人的存款。”
不过,在十九世纪干类似的事情,可要比弗兰克·阿巴内尔先生本人容易的多。
维多利亚时期的银行没有联网,想要查账,或者调取信息,需要菲利普·路德亲自前往。放在弗兰克本人活跃的年代,一通打到银行总行的电话就能搞定一切,而现在就算是有电报也够麻烦的。
其次,这个年代的支票也比未来容易伪造。玛丽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写的伎俩太过肤浅,在专业人士面前闹个大笑话,但等到霍尔主编把资料交给玛丽后,玛丽发现她真是想多了。
防伪标志?没有。银行制度?宽容。放在玛丽穿越之前的年代,就算是兑现这种现金支票,也不可能让人拿着签名轻易取走的。
但就像玛丽所说的那样,再聪明的人都会露出马脚。
根据那厚厚一沓卷宗中可能是她可能不是她的伪造支票案件得出结论,这几个月来,诈骗犯应该一直在英国没有离开。接下来路德和威尔逊探员又跑了几个地方,询问了数个当事人,然后请了一名画家,画出了这名诈骗犯的肖像。
而拿到画像的菲利普·路德,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她能够轻而易举骗这么多人。
倘若说爱德蒙身材高大,极具威慑力,看着就不像是一名好人的话,那这名女诈骗犯,则是实实在在披着天使皮的恶人了。
即使画像有所失真,即使口述之后总结出来的相貌不过是个突出特征的大概参考,可也能分明从画像中得到这是个实打实大美人的信息。
有了画像,又有了犯罪特点,再加上受害者之多,牵扯银行之光,导致英国当局格外重视此案,没过多久,这名美丽的诈骗犯果然留下了破绽。
或许是出于自大,相信依照自己的能力不会被警察抓住;或许是出于疏漏,没想到警方已经警惕到了这个地步。总之就是在路德和威尔逊探长各自刚回到伦敦不久之后,他们拿到了诈骗犯最新的行踪。
拿到手的照例是一张几乎没有任何破绽的假支票,上面写着的是某富商女儿的名字。她这次倒是直接用了这位富商之女的名义,取了五百英镑的现金。但这次的银行柜员在她有意套近乎时就意识到了问题,得到经理允许后,把钱暂时给了她,然后转头报了警。
苏格兰场又是盯梢,又是调查,终于确定了这位女士现在就住在一家酒店当中。
菲利普·路德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参与苏格兰场的行动了,这一次,一是出于好奇,想见识见识这位女士究竟长什么模样,二来路德也颇为怀念和老朋友共同探案的感觉。他随着警员们一同进入酒店,在其他人包抄控制门口时,路德和威尔逊探员直奔酒店柜台,询问是否有一名年轻且非常美丽的金发女性独自入住酒店。
服务生看到画像之后先是愣了愣,然后紧张地开口:“你们、你们要找的是格蕾丝女士吧?”
路德:“格蕾丝?”
服务生:“格、格蕾丝·斯坦女士,来自美国南方的那名寡妇?她、她怎么了?”
路德:“她在哪个房间?”
服务生:“这——”
威尔逊探长:“该死,警局派了这么多警员过来,你还没不明白情况吗,小子。这名寡妇是个罪犯!”
服务生被威尔逊探长的威胁吓坏了:“431房间!431房间!”
路德二话不说,直接迈开长腿,走向四楼。
他直接掏出配枪,踢开了四楼房间。室内传来了一声属于女人的尖叫,菲利普·路德跨进房门,身后还跟着威尔逊探长和两名警员,但他们看到的却不是符合画像特征的美丽女人,而是一个酒店工作人员。
一名打扫房间的女性服务生,穿着白色裙子,头发也一丝不苟地裹了起来。她转身看到几个大男人持枪进门,更是失控地再次尖叫出声。
路德:“……”
威尔逊探长:“…………”
看到年纪轻轻的清洁工,路德不得不收回配枪,忍着怒火温声说道:“你冷静一下,小姐,我们不是坏人。”
回应他的仍然是清洁工的尖叫。
威尔逊探长:“喊什么喊?!我们是警察!再喊你就要去警局问询了,小姐!”
一句来自警察的威胁可要比路德安慰人要有用的多。小清洁工立刻住嘴,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什么都没做,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她话还没说完,眼泪就滚落下来。
路德被她哭得心烦意乱,他环视四周,这的确是一位女士的房间。梳妆台前摆满了女性用品,丝绸睡衣还丢在床上,更别提散乱的行李箱和敞开的衣柜。
乱七八糟的混乱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酒店里进了小偷。
“格蕾丝·斯坦人呢?”路德问道。
“我、我不知道!”
清洁工抽噎着回答:“格、格蕾丝小姐刚刚突然找我说要退房,要我打扫房间,然后就拎着一个小行李箱从紧急通道的楼梯离开了。我进门看到她的物品,正不知道该不该打扫,你们、你们就——”
她话说一半,打了个哭嗝,说不下去了。
“她离开了多久?”威尔逊探长问道。
“不、不久。”
年轻的女孩回答道:“有十分钟左右。格蕾丝小姐说有急事离开,马车已经在楼下等待她了。”
威尔逊探长急忙冲到窗台旁边:“你过来看看,是哪个女人?”
清洁工痛哭出声:“我不敢看!”
威尔逊探长:“你……”
路德叹了口气。
他抽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年轻的姑娘:“我们是来抓格蕾丝·斯坦的,女士,和你没关系。”
清洁工接过手帕,擦了擦自己的眼泪鼻涕,感激地看向路德:“你是一名好人,探长。”
路德:“我不是探长,我是一名私人侦探。”
清洁工:“私人侦探?”
这姑娘胆子小,说话时带着标准的伦敦口音,一听就是穷困人家的孩子。路德无意与她解释,有意无意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刚好看到一名衣着华贵的女性背影登上马车,他顿时神情一凛:“她今天是穿着红衣服吗?”
清洁工:“是、是红衣服!”
眼瞧着格蕾丝·斯坦就要离开了,路德和威尔逊探长二话不说,带着警员再次冲下楼。昔日的好搭档现在也是合作无间,威尔逊探长吹响了哨子,叫楼下的警员先行一步拦下了马车夫,路德一个健步走过去,直接拉开车门,迎接他的又是一声尖叫,以及——
一名穿着红衣服,看上去有四十来岁的夫人。
四十岁的女性,如何假扮别人的女儿?
和马车里的人打了个照面,路德和威尔逊都愣住了。向来敏锐又聪明的菲利普·路德,难得出现了空白的表情,然后他就反应了过来。
路德:“该死!我们被骗了!”
威尔逊探长:“什么?”
路德:“那个清洁工就是格蕾丝·斯坦!”
等到他们重新封住酒店,再次回到房间时,吓坏了的清洁工小姑娘早就消失不见了,站在房间里,看着顷刻间空空荡荡的卧室,路德只觉得既滑稽又可气——一整个警局,两个抓了大半辈子罪犯的人,竟然被一个年轻姑娘耍了!
而真正的格蕾丝·斯坦呢?
菲利普·路德站在窗外,再次向街道看去,刚好看到一辆马车缓缓离开。马车的车窗突然落下,路德分明看到刚刚那个哭哭啼啼的小清洁工摘掉帽子,一头浅金色长发缓缓落吓,她一抬眼,隔着马路,对房间窗边的路德送了个飞吻。
第二期的《支票佳人》连载到此为止。
玛丽讲完这一期的剧情,不仅是安妮,其他姑娘也是沉迷其中。甚至是见多识广的艾琳也免不了惊讶地总结一句:“我真是好奇,玛丽,你究竟从哪儿来的这些想法?”
“这位格蕾丝小姐好厉害。”
安妮惊叹道:“玛丽小姐,你的其他故事也是这么精彩吗?”
不等玛丽自己回答,凯瑟琳就很是自豪地说道:“当然!玛丽的《狂欢之王》可是都卖到美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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