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文皇帝或者其他古之明君口中听到的,千秋万世,子孙绵延,基业稳固,才是他们想要的。
就算明知不可能,他们也不会像这样说话,那多不吉利啊。
心里想着,面上却是从容一笑道:“那就向老天借些寿数,保明君在位也就是了。”
他还就和老天爷杠上了,非要从人家那里偷点东西出来。
李破不由莞尔,“那我岂不也成了神仙?你说朕该偷点什么好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乐呵了起来……
李破端起茶汤饮了一口,叹息一声道:“可惜无酒啊……不然一定要跟卿饮上几盏。”
陈孝意道:“臣已备下酒菜……”
李破摆了摆手,“朕只是那么一说,卿身体欠佳,还是莫要饮了,说起来咱们这些人啊,起于乱世……人们总说什么时势造英雄,其实朕更愿意听那一句,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
咱们侥幸功成,可不是偷了老天爷什么东西所致,人自助天恒助之,卿当年将代州三郡交到朕手中之时,咱们就有了气运加身……
看来啊,朕与卿皆是心贼未去之人,过不得什么神仙日子。”
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陈孝意咂摸了一下,觉着这话说的有道理,只是作为一朝帝王,有些过于沮丧了。
将军们的志向应该是提三尺剑立不世功,读书人的志向应该是像诸葛那样,枯坐隆中,便知天下三分,扶保明主,讨平天下。
君王的志向不好说,乱时征讨逆臣贼子,平定天下,太平时,亲贤臣远小人,开疆拓土,缔造盛世……
这说明大家对乱世都有所向往,只有天下乱了,才有火中取粟的机会,有才能有大志的英雄豪杰都是如此。
而他们这对君臣也正是隋末乱世首当其冲的受益者。
于是陈孝意觉察出了皇帝的矫情,心说咱这年纪,子嗣也凋零殆尽,心贼如今已去了九分,和您可不一样。
李破还在说着,“既然如此,那就给卿找点事做,晋阳书院建的差不多了,科举也即将开考,这都是读书人的事情,卿帮朕看着点。
尤其是王氏,枉称千年世族,衣冠之家,行事上却一点也不检点,说不定就要在这些事上面做些鬼鬼祟祟的事情。
到时候严惩是一定的了,可还需卿来压一压他们。”
陈孝意听了一下就有了精神,退休生活虽然悠闲,可对于他这样常年握有重权的人来说,却实在不怎么好过。
他倒是和何稠,苏威等人不太一样,尽量的自我调整,轻易不去探听晋阳政务,只有王庆等人上门探望他的时候,才会抽空说上两句。
可就这么彻底闲下来,他还是觉着不很舒坦。
这会皇帝开了口,他也就“勉为其难”的应了,沉吟一下便道:“王氏确实越来越不像话了,有才能的人都在远离他们,家中只剩下些垂垂老朽之人,固执的厉害。
即便存有保全之心,他们也不会感激,不如整饬一番,让他们晓得一下利害。”
李破点头道:“一些蠢物而已……朕的昭仪回到家中,竟然也敢给她立下规矩,此事找人查一查,朕不想再看到他们。”
听上去有点小心眼……这事王琦回京之后没有提及,可晋阳是李破起家之地,耳目众多,王琦回乡奔丧的前前后后,都会有人报给他听。
李破对晋阳王氏本就没什么好感,听说此事之后很是恼火。
往小了说,王琦走之前他就告诫过她,你代表的是皇家脸面,若有人不敬,尽可处置,不用有所顾忌,看来王琦还是心软了些。
往大了说呢,王氏对皇权明显存有轻蔑之心,许是还以为他是当年那个汉王呢,可以与他谈条件,时不时闹点事情,刷一下存在感。
即是如此,那他还客气什么?
为了不让陈孝意觉得他是个记仇的小人,他还特意加了一句,“若人人都像王氏一般,朕哪还敢让嫔妃回家省亲?脸面还要不要了?
王庆,王禄等人也不知干什么吃的,还是说他们都是王氏中人,现在都认祖归宗了?”
陈孝意眉头微蹙,这事在晋阳有不少传闻,他也就是听别人说了两句闲话,毕竟他已经离任,谁也不会到他面前告王氏的刁状。
王庆等人的作为倒是好理解,不管怎么说都姓王,加上王昭仪本就是王氏女,她自己不露声色,其他人也就更不好拿此事来做文章。
此时皇帝要秋后算账,陈孝意先就在心里为王氏默哀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