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儿个再说,先睡吧。”方其瑞闷声躺下,又从后面吃力的环抱着何家贤的大肚子:“放心吧,就算真的靠在我身上,家里还有那么多银子呢,累不着我的。”
可是责任呢。方其宗的生活不能自理,方其业如今苟延残喘,每天只躺着一天五次的吸五石散,其余的事情全然无力。
两个弟弟,一个侄子,一个然然,还有一个在肚子里。五个孩子嗷嗷待哺,如何承担得起?
何家贤摸了摸方其瑞的手:“不管如何,我们并肩。只一条,你不许纳妾。”
方其瑞哑然失笑,将头埋到她的耳鬓:“嫡庶之别,我已经感触这样深,从娶你进门之日,我从未有过纳妾念头。永生永世也不会有。”
这个社会,对待庶出如此不公平。或者说,方家,对待庶出太苛刻。
可若非如此,方老爷又如何能够获得方家完整的家业?其余的各房也不敢造次。全因着这个祖训严格。
规则保护的,永远是既得利益者。
两个人还在说话,外间有人敲门,片刻后是吉祥的声音:“二爷二奶奶,大爷犯病了。”
如同往常一样,方其瑞如惊弓之鸟一弹而起,并未因为方老爷的偏心而对这个大哥有所隔阂。
所幸韩大夫最近每天都在请平安脉,及时赶过来,控制病情。
方老爷夜里披着衣裳过来,瞧见方其瑞仍旧如同往常一样关心哥哥,拍拍他的肩膀:“我没有看错人。”
何家贤实在忍不住,冲过去挽着方其瑞的胳膊:“您当然没有看错人。如此压榨,还愿意受着的人,自然是好人。”
说完也不给方老爷好脸色,拉着方其瑞往边上站着。
等韩大夫那面处理好了,方老爷又上去感谢韩大夫。
韩大夫顺势摸了一把方老爷的脉象,欲言又止。
待到正月十五过完,何家贤便不再出门,只待在家中安心待产。
方家的生意也渐渐冷落下来,虽然方其瑞没有明着说答应方老爷的方案,可何家贤知道,若真教他眼睁睁分家出去看着不管,也是不可能。
何家贤只恨分家分得迟了,没有得逞。赶在方其业出事之前分家,哪里还有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
二月初一就生了,儿子。这一胎生的轻松,没有受多大的苦楚。
还没出月子,方其瑞就忙得不见踪影。
整个燕州城谣言满天飞,一直说方其瑞要放弃功名,接管家业了。
先是几位叔伯不干,跳出来要开了宗祠说道说道,明明说好庶子不分家产只管生活的,怎么到方老爷这里就变了。若是要分,那就拿出来一起分。
接着连方其宗也被人抬到方老爷房间里,两个人一直说了好几个时辰,也没说出个什么来。
何家贤知道为了怕那些买店铺田庄的人趁机压价,方老爷对外一直没明说要把生意盘出去。
毕竟,若是知道方家的铺子迟早要卖,肯定会有人借机生事的。
祠堂闹了几天,方老爷被五叔气得吐血,直言要分就分,只有银子没有家业。
就此一病不起。
方家风雨飘摇。
方其瑞无法,只能暂且放下卖铺子的事情,又各处去先维持如今的生意。
铺子整售比零卖要好得多,谁人都懂。只可惜燕州城能接手的基本没有,只能拆分。
具体怎么样拆分怎么样谈还未完成,就有人在门口泼红油漆闹事。
像是方香铺,以前是一货难求。如今只要有客人进门,便有地痞流氓进去闹事。
州府老爷那里去告官告了好几次,那些人见官爷就跑,次数多了,不了了之。
梅姨娘本有心帮一帮方其瑞,还没走出大门就被人骂:“贱娼……”到底出不得门去。
三叔和五叔又嚷嚷着让陈氏出来主持大局,不能让小妾和庶子一手遮天。还口口声声说定然是这对母子毒害了方老爷,要去告官讨个说法。
方老爷闻言气得更厉害,却根本有心无力。陈氏在鹤寿堂大哭大闹了一场,到底梅姨娘也没松口。
方老爷却叫了陈氏来看他,两个人关着门说了许久的话。
出去时,便有方富穿了方老爷的命令,陈氏的禁足令解除了。
梅姨娘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此刻也只能试探着问:“莫不如老爷写一份遗嘱,说明铺子卖了银子多少给大爷,给三爷,给几位老爷,只是这银子由老二先管着……”
话音未落,方老爷对她怒目而视,嗯嗯啊啊的说个不停。梅姨娘俯下身,听见他说:“……你也盼着我早死?要替你儿子谋前程了。”
梅姨娘听得心碎,却强自忍住,知道人越老越怕死,越病越是怀疑别人,笑着道:“老爷跟我二十多年了,还不了解我?我若是真的要争,何必等到这时候……”
“行了,你别说了。”方老爷突然之间神智很是清醒:“银子不可能给老二,你就死了这份心。既然三弟五弟在门外面叫嚷,让他们进来说个明白,我没有坏了家规祖训。”
“只怕他们不信你呀,现在外面都是老二在收拾烂摊子。老二原本要卖铺子的,可如今方家陡然颓败,许多原本谈好要买铺子的人纷纷压价。我和老二觉得太过分,只能又先开始经营,说之前并没有要卖铺子……”
“你瞧,还说老二不是狼子野心,这样快就忤逆我的命令开始自己做主了。”方老爷话说多了有些累得慌,喘着粗气:“你当我不知道,你心里,一直还做你阁老家大小姐的梦呢……这些年不争不抢,不过一是为你的身份,怕暴露。二是为着名分,没有机会。那时候我也是放心的。还当你就这样一辈子在做梦便罢,对你也完全不设防。可如今一有机会,你就开始暴露了。”
梅姨娘不说话了,觉得跟方老爷沟通太难了。他如今没有能力管方其瑞,就疑神疑鬼的,怕家业最终还是落到方其瑞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