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她微笑,“现在秦司膳吩咐,无论哪里取的水都要先验过毒再用,食材也是。想要借饮膳谋害我没那么容易了。”
两人相依须臾,蒖蒖又道:“我还有一不情之请,虽然说出来殿下或许会不高兴,但是……”
“林泓。”太子镇定地直接说出了蒖蒖感到为难的原因,“你怕林泓因我的事被官家处罚……不必担心,今晨官家来看我时我已经与他说了,林泓清净无为,不染红尘,不会想害我,如果因主持引水工程而罚他更无道理。一个人在路上捡到一把刀,拿去杀了人,难道要处罚那个铸刀的人么?”
蒖蒖百感交集,不知怎么感谢他才好,最后只默默将他腰搂得更紧,只觉这一生都不想放开了。
太子回到寝阁,很快召来杨子诚,问程渊近况。杨子诚道:“程渊近日曾派人去仙韶院索要梁州舞的曲谱和图册,次日他的适安园中便传出梁州曲的音乐,似乎有乐伎在排练。”
“梁州舞?”太子道,“近年来似乎只见柳婕妤在宴集上表演过。”
杨子诚道:“这舞属于敦煌乐舞,难度甚大,如今仙韶院无人能完整地跳下来,只有柳婕妤表演过一次。先帝在时,也只有菊夫人会。”
菊夫人……这名字令太子想起了停留在童年记忆里的一个模糊的影子,一身红色衣裙,手持玉笙,立于池中玉阑干边,清风拂过,美人衣袂飘飖欲举。
“菊夫人当年因何事出宫?去哪里了?”太子又问。
杨子诚五十多岁,也是宫中两朝元老,对大内旧事很熟悉,答道:“大约是太后容不得。菊夫人自请出宫居住,过不了多久便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太后在先帝生前处处委曲求全,先帝宠爱的美人都不太尊重她,尤其是菊夫人,屡次当面顶撞。所以先帝崩后,太后立即请官家把先帝的美人们都送出宫,削发为尼。那时菊夫人已失踪,宫中传说,太后曾命人追捕,要杀她为先帝殉葬。”
太子又细问了菊夫人出宫和失踪的时间,沉吟须臾,再问:“菊夫人全名叫什么?”
杨子诚道:“她是孤女,在宫中换了好几个养母,都对她不大好。她性子执拗,不肯随养母姓,后来先帝问她时,她便说,无姓,叫菊安。”
“无姓……菊安……”太子思量一番,旋即命杨子诚:“你派人去找一位善于听人描述绘写真的画师,带到浦江去,让吴秋娘的街坊邻居向画师描述她的容貌身形,请画师画好带回来。”
虽然韩素问在御医们看来性子不讨喜,但他毕竟是年轻一代医官医工中医术最高明的人,所以老御医们为重要贵人诊治时常会带上他做助手,太子病中郭思齐也常带韩素问来东宫。如今太子日渐痊愈,将韩素问多日辛劳看在眼里,便请官家特别加恩,把韩素问擢升为翰林医官。从此以后,韩素问便有了独自出诊的资格。
一日太子觉得神清气爽,便对教他导引术以舒展筋骨的韩素问说:“我可以自己做了,以后韩医官不必每日来,若有需要我再让人去医官院请你。”
太子还厚赐韩素问许多财物,韩素问虽谢恩,但神色怅然,似乎并不高兴。
蒖蒖送他出门,一路上他不断问蒖蒖:“我看你面黄肌瘦,十分憔悴,是不是脾胃不佳?我明天来为你诊治诊治吧。”
蒖蒖道:“我只是这几日吃得少,没睡好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你不必再来。”
“疲劳也会导致很多病症。我明天还是要来,仔细为你瞧瞧,看哪里可能有病。”韩素问想想又道,“仅一天还不行,你这样子怕是病已在肠胃,将近骨髓,必须隔一两日便复诊一次。”
蒖蒖不耐烦地摆首:“我没病……”
“不,你有!”韩素问固执地坚持。
蒖蒖感觉有些蹊跷了:他反复强调自己有病,是不是以此为借口欲常来东宫?
遂停下来上下打量他,蹙眉道:“韩素问,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韩素问顿时露出一副被侮辱的表情,嫌弃地说:“我看姑娘的眼光那么高,怎么会喜欢你!”然后朝蒖蒖一拱手,“实不相瞒,我内心一直敬你是条汉子,你可别打我主意。”
话音未落,便听大门外莺声燕语地,原来是住在东宫的歌舞伎姑娘们从仙韶院回来了,三三两两地说笑着入内。
韩素问立即抛下蒖蒖,满面堆笑、如沐春风地朝其中的香梨儿走去,边走边轻言细语地唤“江姑娘”,迥异于素日与蒖蒖说话时那种大大咧咧的语气。
蒖蒖恍然大悟:他喜欢的是香梨儿,怕不能常来东宫,失去与香梨儿偶遇的机会。
蒖蒖着意端详香梨儿一番,不得不承认,香梨儿娇俏可爱,能歌善舞,又善解人意,自己与她相较,似乎的确糙得像个汉子。
于是静待韩素问与香梨儿搭讪完,香梨儿离开后,蒖蒖走到兀自伸长着脖子目送意中人的韩素问面前,道:“好吧,哥答应你,隔三差五向翰林医官院报一次哥贵体有恙,请你来诊治。”
韩素问大喜过望,笑着抱拳:“多谢兄台!”又特意叮嘱,“报的症状不要太严重,以免别的医官也跟着来。说头晕、食欲不振,或恶心呕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