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了黑手,对连队领导打击报复。背地里风言风语不断,说我这人城府深,是故意设套让连队领导钻进去。这么一来,就连开始跟我还不错的城市兵们,都开始躲着我了。”
“我一怒之下,索性破罐破摔了,就又去找了副司令,求他给我一块自在的地方待着。就这么着,副司令就让我来‘老铁山’的岸勤部队看仓库来了。山上的灯塔有正连长负责,山下职责不重要,全归我管。我这个副连长,说白了其实就挂个名,为的就是能压着手下几个排长不受气。本质上还是拿五十二块钱的排级干部。”
“可刚才你们也看见了,像那个崔铁柱因为是山东人,照旧对我很有看法,多半还以为我挤了他的提拔机会。所以自打我来这里之后,他给我往上打的小报告不下十回了。只可惜他不明白,我来这本身就是自我发配,求个自在。我虽然正事不干,每天只两醉一倒,可谁也拿我没辙。而且我发现我越不上进,我的哥哥姐姐们对我就越好,吃的、喝的、穿得、用的全给我邮来啦,还给我寄钱。你们羡慕吗?做个干部子弟是多么的好呀,要什么有什么……”
说到这儿,杨卫帆激动起来,他的声音竟然拔高了一些,似乎要把心中的愁闷全借机发泄出来。
“我的事儿可全说了。你们现在都可以帮我分析分析,我究竟该算什么人呢?干部子弟?不!大院的孩子没人跟我掏心,我的哥哥姐姐也把我当成眼中钉。胡同孩子?也不是!过去的那些哥们儿见我已成陌路人。海防军人呢?城市兵和农村兵都躲着我!何况就凭我在这当醉猫看仓库,也不能保家卫国!而更让我没想到的,就连你们这两个京城老乡都嫌弃我……我怎么就这么招人厌恶呢?我不是东西对吗?我他妈什么也不是!我就不该活……”
听着这些动情的话,在场的其他四个人心里,都是绝不好受的。
这小子实在是太可怜了!可怜得没人说得出到底有多么可怜。
特别是洪衍武,从某方面来看,杨卫帆和他又是多么的相像啊。
这不是说具体的人生经历有多么相仿。而是那平白遭人冷眼的无助,和不被理解的孤独!甚至是发自心底,努力麻醉自己的空虚和迷茫!
这让他一下就有了“感同身受”的体验,也让他再难以自持地保持旁观的平静了。
他拿起酒瓶“咕咚咚”也倒了半缸子,同情和理解在一霎间都释放出来。那固有的成见和防范坚冰也开始消融。
“哥们儿,是我看人太局限了!我能收回刚才的话么?这酒是我给你赔礼道歉的,我全干了行不行?”
杨卫帆带着醉意一把拉住了洪衍武要灌酒的手。“别,你不嫌我啦?”
“你这就没意思了。好,想听是吧?现在我得说,你这人确实是个值得交的人。够性情的!问题是,我可是‘黑五类’,你现在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杨卫帆终于转怒为喜,哈哈大笑,也抄起酒瓶子。
“什么黑的红的,大爷才不在乎呢!好吧,我什么也不说了,就为了你真心实意这句话,把我当朋友!喝,我陪你!不但这两瓶酒今天要喝完,我车上还带着‘滨城老白’呢,谁也别装熊!”
陈力泉、“大将”和“死尸”一看,面色释然下,也都纷纷跟着举起酒缸子。
“大将”还豪气干云地凑趣说,“喝!一醉方休!该怎么报答朋友,咱们‘海碰子’心里有数,只要‘杨子’还能爬起来回部队就行。”
杨卫帆牛皮哄哄地说,“放心吧。起不来也没关系,到时候谁还清醒帮忙带个信儿,就说大爷喝多了,今儿个不回去啦,怎么啦?”
洪衍武笑了。
“看把你丫牛的?不就是个小排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