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听不明白了,合着......人少还是好事了?”
“不止是人多人少的问题,”顾南乔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咱们春色满园维持着这样的班底,断断续续唱了六年,在苏以漾说的那些营销手段完全没有进行的情况下,虽然没赚到大钱,却没有彻底被市场淘汰......这就说明,我们这种去繁从简的尝试本质上没有问题,或许这正是投资人选中我们的原因。”
“可是......”楚悠优听得云里雾里,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要是他真的对咱们的班底满意,为什么要把今天这出《西厢记》叫停啊,我今儿唱的没有那么差劲啊......”
楚悠优说的问题,也正是顾南乔想了许久才想通的问题。
苏以漾不是对春色满园的班底不满意,反之,春色满园吸引到他的,正是这样新颖的演出尝试。可是这其中有个致命的问题,就是金三角的存在完全是建立在范陵初、段鸣山和李和田多年来的默契之下歪打正着的产物,这就宛如三神带活整支队伍,戏班子的其他成员全程打酱油,不需要适应,也根本适应不来。
这样的情况优势明显,副作用也很突出——但凡范陵初、段鸣山和李和田的铁三角被打破,戏班子的其他成员替补不上,就没办法形成那种和谐的演出效果。
以一言以蔽之就是,没有普遍性。
人家苏以漾大老远来,是想听经过市场锤炼之后的铁三角如何把在极简风格下把一场京剧传统剧目唱活,却听了一场无褒无贬的半吊子《西厢记》,不叫停就怪了。
“小楚啊,不是你唱得不成,是你和我们俩的磨合太少了。”
还没等顾南乔说话,李和田这位担当指挥的鼓师就主动宽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你们这帮小年轻都是走的学院派那套路子,这些年你们在学校学的,就是怎么把京剧的程式化艺术发展到极致,让你跟着我的节奏来走,本身就有点拧巴,为难你了。”
楚悠优听得一知半解,轻咬着嘴唇正想说些什么,倒是段鸣山的叹息声先一步传了过来。他喝了口茶水,话语间有些惋惜,也有些苦涩。
“哎,可惜了.......”
段鸣山是春色满园的老大哥,平日里没少为戏班子操心,说句事事亲力亲为也不为过。顾南乔说的这些,他稍微转头一想,就也想明白了。
可是随着范陵初病倒,春色满园的铁三角被打破,没人可以接得下他的班子。要是顾南乔直接顶上倒还算是一线生机,可偏偏她在b省剧院团任职,上次的一时救场已经算是破了例,给她惹了不小的麻烦。要是长此以往在外边接私活,那无非是在自断前程,就是顾南乔有这份心思,段鸣山也不能看着这丫头犯傻。
春色满园的现状摆在这里,即便这次投资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有缘无分了。
方才还算热络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在座各位都没再说话,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等等,这事未必没有转机......”最后还是顾南乔首先打破僵局,“段叔,李叔,你们还记得去年的那出《状元媒》吗?”
提起这部戏,楚悠优最有发言权,当即点了点头:“这不是我大三的期末汇报吗,怎么啦,南乔姐?”
这出戏是楚悠优期末汇报演出唱的,校方定下的唱段是《状元媒》的柴郡主,那个唱段算不得多难,可是楚悠优始终找不到状态。尤其是京剧器乐演奏系的首席之前追过她,可是楚悠优看不惯他那副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模样,一点面子没给他留,直接拒绝了。
之后那位首席一直在心底记恨着楚悠优,赶上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便开始不惜余力地整楚悠优,玩命的打击报复。演出的时候,那个小伙子把那段二黄原板拉得难唱得很。旁人或许听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可是上台的楚悠优却是唱的特别难受,几度在破音和气息不够之间徘徊,柴郡主的少女热切和高贵端庄统统表达不出来,只剩下靠破锣嗓子在硬撑。
眼看着期末汇报越来越近,这么下去绝对会挂科,楚悠优被逼得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找自己的偶像学姐顾南乔帮忙。
顾南乔了解情况后,知道靠跟那位首席和解来解决问题绝对不靠谱,就亲自替楚悠优捋了一遍京剧乐谱,把首席的演奏部分换掉,用楚悠优的唱腔转变顶上,对《状元媒》这个经典唱段进行了一次大刀阔斧的改编,才顺利完成那次期末汇报。
当时顾南乔的改编思路就是照着春色满园的演出风格取经的——在乐队给予的帮助极度有限的情况下,顾南乔帮助楚悠优调整惯常的演唱习惯,把因为缺少配乐而留白的部分合理补上,反倒因此突出了旦角的唱腔,获得意想不到的演出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