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一蹶不振,直接过上了半隐居式的生活,没再进行过京剧演出,也没创造出什么杰出的成就。
以一言以蔽之,就是十分颓废。
苏以漾不信情分,不信人心,只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事物。
如果岳家兄弟真的如调查中那般,彻底放弃了京剧事业,荒废了自己的追求和技艺,那么苏以漾绝不会仅仅为了北平岳家的虚名,不惜余力的拉拢他们来春色满园。
——毕竟春色满园只是一个缩影。
这背后,是苏大少从年少时开始,便想要去做的事情。
容不得一点闪失。
他刚刚在岳家小院子里说的那些掷地有声的话,与其说是为了说动岳家兄弟的豪言壮志,不如说是他将闭合的心扉掀开了一小道缝隙,把那些午夜梦回时分,在心底千回百转,久久不能平息的背负与责任说了出来。
这是孙菁留给他的背负,也是孙家后人这层身份给予的责任。
是刻到骨子里的东西。
没有人愿意做扑火的飞蛾,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背后,注定是孤寂和不被理解。
就像与苏以漾亲密到可以穿一条裤子,交情深到可以无条件支持彼此所有决定的钟子逸,现如今愿意和苏大少一起张罗这个没什么前途发展的戏班子,也无非只是因为情分而已。
更多的苏以漾不愿去深说,钟子逸也理解不了。
准确来说,钟子逸对京剧没有执念,巴不得自家发小早日“迷途知返”,别像他一样和家里闹着不冷不热,也闯不出什么名堂来,不如回到苏氏集团继续那一片光明的未来。
可是,顾南乔不一样。
苏以漾着实没想到,这些细微情绪已经被很好的掩饰起来,顾南乔还是透过层层迷雾捕捉到蛛丝马迹,又用这种不容忽视的方式精准地点了出来。
到底是感同身受,还是过分在意,苏以漾不想深究。
他想要记在心间的,只有这片刻的温存。
难得一见的温存。
因为生母孙菁的缘故,苏以漾与苏广南父子关系淡薄,对苏家始终有着磨平不去的隔阂,无法像寻常孩子同父母关系亲密。而当父亲再娶,苏以漾直接选择在学期结束后出国留学,之后足足七年没有回来,用这样无声却决绝的方式,表达着对新晋“苏太太”的排斥。
在国外留学独居多年,练就了苏以漾的独当一面,而回国之后,他便开始接手偌大的苏氏集团,在商战场上杀伐果断,举手投足间都是年少轻狂的傲气,无拘无束的锐气。
唯独少了人间烟火气。
对于温情,因为太过可遇而不可求,苏以漾早已不去苛求。
他深谙一段亲密关系的开始,大抵包含着太多的不单纯,而这种怀疑从不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对稍纵即逝的热情,以及到了巅峰就开始走下坡路的感情的怀疑。
对于那些不可靠的东西,苏以漾不贪恋,也不相信。
所以,谈笑风生是掩饰,温柔多情是假象,浓情蜜意的话半真半假,就连喜欢和宠爱都只是单方面的给予,这是维持一段关系的技巧,也是把主动权握到自己手中的权衡。
他把诸多算计和怀疑带到感情里,善于从蛛丝马迹中捕捉到他人的弱点,成为此后心理战的制胜筹码,却不愿意让任何人窥探到自己的心事,还没有学会以真心换真心。
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是温暖的,还是脆弱的。
可越是凉薄自持的人,却是无法排斥曾经得到过的温暖。
披星戴月浑身冰雪的旅人一路走来,惯常不问前途归路,把孤独当成了习惯。可一旦拥有落脚的机会,被篝火驱散寒冷暖了一颗心,感受过短暂却难以忘却的温存,又如何再重新走进暗不透光的夜色,继续孤身一人去走完那看不到边界漫漫长路。
顾南乔于之苏以漾,就是那簇篝火。
因为太过难得,所以一丝一毫的动容,都会被苏以漾记住很久。
在最敏感脆弱的时候,不知名的小女神酷似孙菁的唱腔身段,曾经让那个阴郁的少年找到了某种寄托,像是一道光般温暖了年少岁月,给予出些许可以称之为慰藉的东西。
而现在,已经成年的顾南乔,就这样从罅隙里窥探到苏以漾藏在心底的秘密。
这种做法无异于是在触碰苏大少的逆鳞。
可居然神奇般的没有引起任何反感,只是让他感慨良多,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动容。
毕竟字字句句,真心实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