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京耀大剧院的发展经历,但凡是京剧圈的内部人士都会或多或少有所了解。
那是纪家辉煌的创业史,经过祖孙三代的苦心孤诣,才终于让纪家坐稳了京剧界第一世家的头号交椅。只不过书面记录大抵较为官方,口口相传之下又添加了太多的个人色彩,也就难免渐渐失真,早已无法完全还原当年的那段历史。
就比如纪广帆说起自家老爷子早年如何力排众议创办京耀大剧院,定然不会提及其他几大京剧世家助力多少,现如今和他还有交情的,也仅仅剩下地位旗鼓相当的梅家,其他几大世家都不配拥有姓名。
其中的人情冷暖,再为残忍不过。
说到这些,就连顾南乔这个旁观者都有些义愤填膺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纪广帆做得未免太不地道了,当初大家伙一起经营,现如今京耀大剧院发展起来,他就一脚把合作伙伴踢出门外,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吧?”
“纪广帆原本就是个追名逐利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不足为奇......你不是跟梨园堂打过交道吗,纪穆楠飞扬跋扈又不合规矩,别说京剧世家传承应该恪守的原则,哪怕是普普通通的梨园弟子身上该有的风姿,他都没有继承一经半点——纪广帆教出这样的后辈,还继续骄纵不加以管束,就能看出纪广帆是什么人了.......”
“封昙,你这话说的可有点偏激了啊。”苏以漾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勾起唇角,用一声轻笑打断了封昙的话。
顾南乔原本以为这是他听不下去了,打算替纪家说几句好话,谁知苏大少才刚一张嘴,就把损人不带脏字发挥到了极致。
“要说不会做人,办事不地道这些特质,有时候还真赖不着自己爹妈,当年纪爷爷那种英雄人物,最后不也生出纪广帆这种利欲熏心的后人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原本不是什么稀奇事,梨园戏班几代经营下来,难免会出一两个败坏门风的弟子,不过老鼠屎教出了屎壳郎,父子两个还霸占着京剧市场,就算是新鲜事了。”
这番话苏以漾没留一点情面,比封昙说的那些不知道狠了多少倍,以至于封昙被逗得勾起唇角低笑出声,而顾南乔也是深深惊叹于苏大少人身攻击式的卓越口才。
苏以漾温言软语想要哄人开心的时候,言语间字字句句粹着蜂蜜,毫不留情面把人往地缝里损的时候,却是连标点符号都是在往人心窝子上边戳,以一言以蔽之就是彻头彻尾两个品种,这样都能做到无缝切换,也实在算是相当不容易了。
在短暂的调侃之后,顾南乔很快陷入了思索。
此前苏以漾没怎么提过京耀大剧院,只是在梨园堂表态的时候,才轻描淡写地解释他跟纪穆楠是因为当年的家事结怨。或许是因为苏以漾把情绪掩饰得太好,顾南乔没往深处想,也不知道这背后藏着何种深仇大恨。
直到此刻看来,苏以漾明显和纪家积怨颇深,而封昙所讲的那些盘根错节的往事,分明才只露出冰山一角,也能看出远非善始善终。
京耀大剧院,或者说纪家,背后就是一滩深不见底的浑水。
“现如今的京耀大剧院,无非沦为纪家巩固地位的附属品,名声全是靠资本运作赚来的,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宴宾客,再这样下去,早晚有楼塌的一天——”
苏以漾从口袋中摸出了烟盒,敲了一根出来,夹在了唇边。火光擦亮暗淡的夜色,淡淡烟雾在他修长的指尖弥散,氤氲着他那双漂亮的笑眼,像是沉淀了露骨的讽刺。
“要是纪广帆能学到纪爷爷的三分气度,京耀大剧院也不至于多年来止步不前,沦落到现如今的模样了......如今的京耀大剧院,发展方向与创立最初本末倒置,早已经物是人非,纪广帆没本事再把几大京剧世家聚在一起,剧院会走下坡路几乎成了必然。”
“他不是没本事,他是不敢。”封昙冷笑了一声,不紧不慢说道,“当年纪广帆千方百计才从各位世家前辈的手里把京耀大剧院的经营权争过来,怎么可能凭空给自己增加不可控因素呢,至于剧院的经营......他想必从来没有在意过。”
“纪广帆自私得明明白白,身为彻头彻尾的利己主义者,怎么可能去谈情怀?”苏以漾随手弹了弹烟灰,嘲弄地笑了一声,“这位纪家家主心里在意的,无非是纪家的声望与地位,从他在京剧协会的所作所为就能看出来,京耀大剧院只是他在名利场中博得一席之地的筹码,仅此而已。”
“如果纪爷爷能多管理京耀大剧院几年,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吧,或许那些演出早就可以登上舞台,被观众们津津乐道,我爸也不会......”
后边的话封昙没有说下去,只是微微垂下眼眸,低声叹了一口气,唇齿间挤出的那句呢喃及不可查,尾音带着说不出的苦涩与痛惜。
“终究是......可惜了。”
封昙说的这些十分隐晦,顾南乔不是世家传承,对京耀大剧院当年那些隐秘传闻也毫无了解,除了梅寒秋以外,其他的人名她都差不多是第一次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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