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漾还清晰地记得孙菁声音带着化不开的哀愁,她的眉眼温柔,话语却很锐利,那些话像是一柄锋利的刻刀,一字一句刻在苏以漾的心里。
“苏家可以给予你很多的东西,锦衣玉食,不愁前途未来.....而孙家给你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东西,这些需要你去感受,自己慢慢去品——孩子,你记得,你可以不接孙家的责任,但不能败坏孙家的名声。如果你打算以孙家为凭做些什么,就要记住,此后你除了是苏家的大少,还是我们孙家的家主,别辜负了这一层身份......”
这一句别辜负像是带了一言九鼎的重量,不由分说地压在了苏以漾的心里。
连同孙菁留在那句话尾音里的伤怀,也跟着渐渐飘散在风声中,就那么被苏以漾放在记忆深处,把最后的诀别当成压根没有办法抗拒的托付。
最偏激的时候,苏以漾怨恨过母亲的不负责任,也觉得这样的道别太过冰冷。
他想不透为什么母亲居然那么狠心地撇下自己和家庭,草率地选择结束生命,在他幻想着一切都会渐渐好转的时候,所有过不去的事情其实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孙菁压根没有打算留下解决办法,这一切也再无任何好转的可能。
他也无法原谅为什么孙菁那么狠心,最后留下的话不是体己的关怀,也不是对尚且年幼的孩子留下的祝福,甚至没有一点点让孩子可以日后凭吊的温言软语,哪怕是苏以漾想要从细枝末节里挖掘,都很难挖掘出任何好的念想。
所以苏以漾一度觉得,孙菁只是考量着孙家的未来,对自己是没有爱的。
她不由分说地把那些过于尖锐的东西一股脑托付出来,到了最后惦念的还是京剧发展和孙家的家主之位,又把这些全部强加在尚且年幼的儿子身上,不管苏以漾愿不愿意,也不在乎他是不是真的能把责任接下来。
孙菁临终时候的托付形成无形的桎梏,这种专制让苏以漾喘不过气,以至于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孙家才好。
作为孙家的唯一传人,他于情于理都应该把一切接下来,偏偏苏以漾心底深处带着怨气,也就显得尤为矛盾而复杂了。
苏以漾参悟不透妈妈当时的话到底留了几层意思。
孙菁是想让他在苏家和孙家之间二选一,以退为进地逼着他做出选择,还是干脆否认了他的能力,压根没觉得他可以带领孙家做出成绩,没资格担下家主之位,所以也就不让他去考量更多的东西,只需要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这样的负面情绪蚕食着苏以漾的情绪,将他毫无压力的童年硬生生剥夺。
孙菁留下的那半包茉莉香片,不是让苏以漾留以缅怀的念想,而是像紧箍咒一般牢牢束缚着他,那是压在心底的一根刺,容不得抗拒也不能被忘记。诸如此类的情绪把苏以漾拉扯到暗无天日的泥沼之中,让他的孩童时代弥漫着消散不开的阴霾,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噩梦连连。
记忆里,孙菁清冷而淡漠的脸庞在月光之下渐渐模糊,她秀美的眉眼间像是夹杂了化不开的哀怨似的,最后在苏以漾的梦里不断回荡的,是孙菁近乎于凄然的笑声。
她说,小漾,你知道妈妈想要的是什么吗?
你能替妈妈做到吗——
.......
听到苏以漾把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介怀一股脑讲了出来,钟子逸好半天没说话,他能猜到这些话有多么深刻的意义,也终于理解了这些年来苏以漾的心路历程。
有关于京剧世家和孙家鼓的事情苏大少早前从未提过,都是在经营春色满园之后才随着工作开展慢慢渗透出来的。早前钟子逸对这些不知情,只当自家发小不愿意提仅仅是因为他没办法面对母亲的死,怨恨着苏广南出轨弄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想着身为“第三者”的新晋苏夫人堂而皇之的入主苏家就觉得心里添堵,懒得搭理也就不如不提。
谁知道那仅仅只是最表象,苏以漾真正没法面对的,其实是自己的内心。
作为苏以漾从小玩到大的发小,钟子逸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苏以漾小学时候的孤僻与阴郁——小少爷惯常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除了跟钟子逸有所交谈,其他时候几乎连话都不怎么愿意说。
那时候的苏以漾,远没有在商战场上指点江山的气魄,也不像是现在这么潇洒而豁达,他大抵连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分明不希望被别人看出心思,可是藏不住的情绪还是透过不算完美的伪装流露出来,那是少年几欲言说却又说不出口的脆弱。
可惜,当时的钟子逸太迟钝,他没有给苏以漾想要的宽慰。
作为发小,甚至连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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