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看,点头道:“就是她。”
“她为什么赏你帕子,还跟你说了什么?”方宴继续问。
妆娘道:“我更衣回来,恰巧遇到这位表小姐,她问我是不是表妹的妆娘,听说我去更衣了,便给了这个帕子,让我擦手,还让我好好给她表妹上妆。”
方宴呼吸一紧,喝问道:“你就用这帕子擦过的手给轻,给小姐上妆去了?”
“正是……”,又一波疼痒从骨缝里袭来,妆娘惨叫一声,直以头撞地。
大理寺的官兵忙上前制住她自戕的动作。
方宴不再问这妆娘,转而问乐轻悠身边的丫鬟,“当时的情况可还记得?”
春和道:“她回来后,给小姐补了唇妆,不过唇妆上小姐一直是让她用的临时削成的檀木笔,后来妆娘为了给唇妆协调,又给小姐添了些腮红,还有眉黛,又描长些。”
说话时她总是忍不住看向那个被痛苦折磨的妆娘,勉强说完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春卷等人又补充一些,却都是被妆娘的样子吓得边说边哭。
方宴强忍着不耐,让大理寺的书办把这些话都记下,又让人去把妆娘碰过的东西都拿出来,剜了些唇膏投到鱼缸中,好一会儿都没什么变化。
边上瞧着的云家人松口气,或许不是云霓的帕子带毒。
但是当方宴剜了一块腮红到水中,不过几息功夫,就有两个小金鱼开始在水里焦躁地来回游,后来更是一遍遍去撞鱼缸。
云老太太一下子倒了下去,裘氏赶紧扶住。
“家门不幸啊,逆女怎能如此狠毒?”
卢氏吓得躲在人后,不敢露头。
方宴放下那盒腮红,对取了这些东西过来的官员道:“找个盒子装起来,作为呈堂证供。”
……
半个时辰后,服过药的云霓缓缓转醒,一睁眼看到的却是一个站在几步外冷冷看着他的红衣男子。
“醒了?”红衣男子勾了勾唇角,“黄泉长,你从哪儿得到的?”
“什么黄泉长?”云霓反问。
“就是你想方设法给轻轻下的毒”,方宴语气淡淡,看起来耐心十足地解释。
云霓脸色一变,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父亲,忙喊道:“爹,我没有给她下毒。”
方宴懒得与她多话,转身对大理寺的官兵吩咐道:“带回去,慢慢儿审。”
一个姑娘去了大理寺那地方得受多少罪?云诏忙说道:“都查出来了,你还不老实交代,争取个宽大处理。”
或许是仗着父母都在,云霓梗着脖子道:“我说了,我不知道什么毒。”
谁还会多听她辩解,大理寺的官兵直接上前来,拿木枷一夹,一人一边带着就走了出去。
云诏想上前,又想转身跟方宴求个情,但是一想到那个妆娘中了毒的惨样,而这些毒都是冲着轻轻去的,他就开不了口。
云霓被带走之后,那些上门来恭贺的宾客也被允许离开。
云霓的丈夫徐韬却是向二进院走去,路上遇到云诏、裘氏、卢氏,见岳母卢氏脸上还带着泪,徐韬就有些疑惑,问道:“表妹可是没事了?凶手抓到了吗?”
没人回答他的话。
徐韬又道:“云霓呢?”
云诏摇了摇头,抬手道:“出去说。”
……
城中一个小客栈,送了添妆礼就说回去的季玄泰正坐在窗边喝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他看去,是之前派出去的兵士。
“郡主出嫁的场面好看不好看?”将茶杯添满,他似乎很感兴趣地问道。
兵士赶紧跪下来请罪,“将军,并非是属下贪看热闹,而是听说郡主出嫁之际中毒昏迷,乐府随之也闭了府门,属下等到现在,才探知到一些情况。”
季玄泰心头一跳,茶水倾到了桌子上,道:“继续说。”
“现在只知,是郡主的表姐下的毒,毒药是宫廷禁药黄泉长”,兵士回道。
拿帕子擦干桌子上的茶水,季玄泰才说道:“找两个人,去查一查。”
季玄泰这边还没查出结果,大理寺已经撬开了云霓的嘴。
……
“……被撤掉了县主封号的齐家二小姐给的?”方宴端着一碗燕窝粥,一边一勺一勺仔细地喂靠坐在床头的乐轻悠吃,一边跟乐轻悠说她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淡笑道:“她能接触到黄泉长那种药?恐怕跟宫里那位齐妃娘娘也脱不了关系……不吃了?”
乐轻悠摇了摇头,她现在还是浑身无力,也不大想吃东西,这时问方宴道:“那个妆娘怎么样了?”
方宴放下粥碗,扶着她躺下来,很自然地说道:“没什么大事,我已经让太医给她医治了。”
乐轻悠却知道,她都这个样子了,一直揣着那块沾着毒药帕子的妆娘只会比她更严重,她躺好,看着方宴道:“百花清毒丹我不用吃了,给那个妆娘一颗吧。”
乐轻悠听方宴说了这些事,都替妆娘觉得倒霉。
“又不是我们给她下的毒,不给”,方宴起身拿了个橙子,一剥开,清新的橙子香味就飘到乐轻悠鼻端。
她忍不住撒娇道:“太医都说我已经没事了,你还要我吃清毒丹,不是浪费吗?那妆娘也是因为我才会中毒的,给她吧。”
方宴说道:“我让你再吃一颗是让你巩固巩固,让给旁人岂不是浪费?”
乐轻悠忙道:“我现在感觉很好了,特别想吃橙子,那颗就给妆娘吧。”
看着她吃了半个橙子,方宴才道:“那就给她。”
外祖母留给他的东西中应该有解毒丹的方子,等跟轻轻把婚礼补全,他再仔细找找,找到了,就让人把药材寻来,做它两大瓶解毒丹。
听到方宴松了口,乐轻悠撑起身体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方宴笑笑,见她都能自己坐起来了,彻底放心,低头轻柔地在她唇上吻了吻。
乐轻悠叫了良辰进来,把床头的小药瓶递给她,“倒出一颗,给那妆娘送去吧。”
良辰应是,但想到柳妆娘的情状,不由微微地抖了抖。
乐轻悠观她神色,就知妆娘的情况比她猜的还严重,又交代良辰去跟照顾妆娘的人说,太医开什么药都给她用最好的。
方宴把她按到被窝里,“好好休息,不许再为旁人操心了。”
良辰识趣地赶紧退了出去。
外面已是天色昏昏,睡了一天多的乐轻悠还很精神,方宴本来就不舍得,见她看着自己,当下掀开被子,在外侧躺了,将她拥入怀中。
“今晚我陪你睡”,他说道。
乐轻悠抬着眼看他,好笑道:“现在你不觉得与礼不合了?”
方宴不是个讲“礼”的人,乐轻悠更不会被现在的男女大防束缚,但是以前他们纵有很多亲密的相处,他却从不在她房间过夜的。
“现在不一样”,方宴将嘴唇放在她的额头上,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夫妻?”
她和方宴?
品味着这个词语,乐轻悠觉得心中特别安逸,靠在他怀里,没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乐巍进来时,方宴正静静地看着乐轻悠,听到脚步声,他小幅度地收回被她枕着的手臂,坐起身来。
“大哥”。
“你别下来了,免得把轻轻吵醒”,乐巍看到这一幕也没觉得尴尬,反而是想起小时候他有次风寒,小小的轻轻一趟又一趟给他端姜茶水给他加被子。
方宴还是掀开被子下了来,低声道:“有什么事,我们出去说。”
乐巍点了点头。
在外间坐下,挥退了丫鬟们,乐巍问道:“对于云霓,你打算怎么处理?”
方宴挑眉,“大哥想给她说情?”
乐巍笑着摇头,“她有害轻轻之心,还付诸实际,我怎么可能会给她说情?”
“她谋害郡主,自然是罪加一等,应处以极刑”,方宴淡淡说道。
乐巍没有料到方宴这么狠,直接拿最高量刑来惩治云霓,说道:“让轻轻知道了,好吗?”
“大哥说了不会说情”,方宴说道,神情疏冷。
“我这并非是说情”,乐巍皱眉,“毕竟舅舅从未对不起过我们,看在他的面子上,也应该给她个痛快。”
“给她痛快?”方宴眼眶一瞬间通红,“她可有想过给轻轻痛快?黄泉长的毒性如何,大哥看到了,那妆娘只是碰了帕子后又拿了几块点心吃就成了那样,如果她直接用她的手指给轻轻画唇妆,轻轻会怎么样?”
“轻轻没事,那是她知道自己不会画好看的唇妆,临时让人削了唇笔”,说到这儿,方宴心里就是一阵后怕,“万一,我都不敢想万一。所以,大哥,就是千刀万剐那女人,我也不解气。没有牵连徐家、云家人,已经是我看在云舅舅面子上了。”
方宴这一句句话说出来,乐巍搁在膝上的手也蜷曲起来,半晌无言。
“大哥,你也不用觉得对不起云舅舅”,方宴说道,“自从你入仕以来,庇护他们家的够多了。”
一边是妹妹,一边是舅家,乐巍夹在中间很有些为难,但是在轻轻可能遭受到的事情前面,他同样恨不得狠狠处理了云霓。
乐巍叹道:“这个口,我不该开。”
其实,他只是一直都觉得杀人不过头点地。
……
乐巍回到住处,两个小家伙一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就从屋里跑出来。
“父亲,姑姑醒了吗?”乐绍看着他问道。
“我去之前醒了会儿,又睡了”,乐巍说道,“你们快回去睡觉,明日上午便能去看姑姑。”
乐绍、乐纾闻言,一齐向父亲见了礼,转身回房。
与此同时,一个丫鬟过来回禀:“大老爷,舅老爷在门外,想请您出去见一见。”
云诏是再没脸面踏入乐家大门了,他真的想不明白,以前只是有些刁蛮的女儿,怎么会在谋害人命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在他看来都微不足道的小过节如此记恨一个人?
茶楼里,乐巍给对面叹着气说出这些话的云诏倒了杯茶,说道:“舅舅还不知道吗?有时候后宅女子,比之江湖盗匪都漠视人命。”
虽然朝廷有专门的防止仆人被主家打死的律法,但是在仆欺主一方面的律法却更为严格,一张卖身契签下,有多少下仆死在后宅中而不为官府所知?
云霓自小在卢氏唯我独尊的教导下长大,一个府里几百口下人都可任她发泄脾气,她怎会把别人当做一回事?
舅舅看来微不足道的小过节,恐怕在云霓看来,都是大仇大恨。
当初,季玄泰把她送回去,又态度亲和的与轻轻说话,那时候就让她心生恨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