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晓昙眼里一通解气,突然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死就死吧,下辈子一定要让她投个好胎,生活富足,衣食无忧就好。
沈婠虽然绷得住,但莫名发亮的双眼还是泄露了一丝崇拜和羡慕。
也不知道她还要在权捍霆手底下练多久才能有这样的身手……
郦晓昙对上高宁怨恨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高宁还能卷土重来,肯定不会放过她,那就只能……
斩草除根!
让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郦晓昙只用了一秒便下定决心,所以,伤什么都别伤女人,她们狠起来,会让你彻底怀疑人生。
“二爷,我要揭发高宁!”
阿冲和阿狸对视一眼,看好戏。
宋景波澜不兴,淡淡问道:“揭发什么?”
“他与供货商勾结,不仅吃回扣,还以次充好,用假酒换真酒,再高价卖出。”
“唔唔唔唔——”高宁在地上拼命挣扎,双颊涨红,更有大滴汗水从额角滑落,想开口辩解,却根本无法出声。
郦晓昙咬牙,开弓没有回头箭额,豁出去了:“还有,他悄悄在场子里散粉!”
此话一出,宋景脸上的笑瞬间归于平寂。
冷眼旁观的阿冲与阿狸也霎时收起看好戏的表情,转而被一片肃杀与冷酷取代。
高宁此刻除了绝望,就只剩恐惧。
夜巴黎卖酒卖烟卖唱,甚至卖肉,但有一样东西不准碰,甚至连见都不许见到,那就是毒!
一旦发现,不管你是夜巴黎的员工,还是上门消遣的客人,全部按道上规矩处置。
至于,“道上规矩”具体是什么,无人知晓,因为试过的人已经消失在这个世界,无从寻觅,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宋景:“你有什么证据?”
郦晓昙伸手从内衣里掏出一个U盘,“这里面有他偷换真酒的录像,还有他和负责散粉的头目三次见面的录音。”
宋景颔首,阿冲便上前接过,转身出了包房。
五分钟后,他回来,附在宋景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见后者眼神一瞬凌厉,慢条斯理拨动了几下佛珠,笑意重回眼中,“带下去。”
“唔唔唔唔!”
高宁开始剧烈挣扎,他知道,这一去很可能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惊惧之下,他将哀求的目光投向郦晓昙,一日夫妻百日恩,他希望这个女人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救他一命。
且不说郦晓昙根本没这个本事救他,就算有,一个不顾她死活一心邀功的男人,她才不会心软。
死吧!
死了最好!
他死了,她才能活!
就算不能活,也有个垫背的!
沈婠半眯着眼看她,没错,是记忆中那个心狠手辣的郦晓昙。
却不知原来四年前她就已经厉害成这样,果断又无情。
换成沈婠,在可能的前提下,也会选择一脚踩死高宁。
所以,即便重生,隔了一世光阴,她身上还留着郦晓昙潜移默化的痕迹,从心智,到手段,到底还是归功于这个“小姨”的言传身教。
只是现在的她比上辈子更懂收敛,更会伪装而已。
那颗心依旧是冷的、硬的、黑的。
高宁像死狗一样被两个黑衣大汉拖出包房,阿狸上前,目光落在沈婠和郦晓昙身上,“爷,她们怎么处理?”
“先带她出去,该交代的交代清楚,确定不会说错话了,就放人。”宋景寡淡的目光落在郦晓昙身上。
阿狸上前,直接动手把人拎起来,“走吧。”
郦晓昙听到男人那句“确定不会说错话了,就放人”,高高提起的心才重重回落,她,安全了?
不用死?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她反应慢了半拍,等回过神已经被女人带着走出一大段距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被独自留下的沈婠。
罢了,一个陌生人而已,即便共患难,也不一定见真情。
她能活着已经是万幸,根本无暇他顾。
再说,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也是她害的!
郦晓昙眼神彻底冷下来,不再犹豫和纠结,随阿狸快步离开。
没错,她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失望吗?”宋景突然开口,彼时,包房内就只剩他、阿冲和沈婠三个人。
“失望什么?”她不明白。
“你的同伴一个人走了。”
“首先,她不是我的同伴,顶多算有合作关系的陌生人;其次,她走她的,我留我的,有什么干系?”
宋景这才正眼看她。
一个小姑娘,眉清目秀,纤纤瘦瘦,却拿钱买通了他夜巴黎的花魁,轻而易举达成目的,即便东窗事发,变成阶下囚,也依旧镇定自若,毫不慌乱,宋景突然很好奇,她哪来的勇气?
梁静茹全家给的?
同一时刻,他在看沈婠,沈婠也在打量他。
男人相貌不差,可最出众的还是气质,瞧那身打扮,像个修身养性的世外高人,不过前提是忽略他衣服之下根本掩盖不住的纹身。
很矛盾,却又十分和谐。
好像,他本来就该这样,独一无二的气场,不可复制的儒雅。
沈婠突然想起一句歌词: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不屠戮,改修佛?
她忍不住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宋景一脸兴味,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杀气,可沈婠还是出于本能地警惕。
“想到一点有趣的东西。”她答。
“和我有关?”
“嗯。”
“介意说说吗?”
沈婠便把刚才想到的全部讲还给他听。
“不屠戮,改修佛?哈哈……”男人朗声大笑,“我很满意这个形容。你好像不怕我?”
“二爷希望别人怕你吗?”
男人沉着脸,“当然。”
“哦,那我就怕你好了。”沈婠从善如流,这墙头草当得再明显不过。
宋景一愣,顿时多云转晴,“小丫头有点儿意思!不过,怕爷的人太多,不差你这一个,所以,爷准你不怕。”
“那……多谢?”表明笑嘻嘻,内心mmp!沈婠忍不住感慨,果然男人,尤其是站得越高的男人,什么都不缺,就缺那么点儿“特别”和“有意思”。
沈婠不过是有意无意、恰到好处满足了这两点,否则,面前这位又怎么可能赏她个笑脸?
“女人啊,有时候太过顺从,会让男人觉得你别有所图。”宋景说完,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小丫头这下又该作何反应?
沈婠十分平静地“哦”了声,心下却忍不住吐槽这个大佬画风清奇,不仅废话多,喜欢逗人像逗狗一样玩儿,还特么不要脸,得了便宜卖乖。
“那就有所图吧。”顺着话说,总不会有错。
“图什么?”
沈婠眼里掠过一道光,飞闪即逝,“二爷您大人有大量,不如放过我?”
宋景恍然大悟,“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您答应了?”
“暂时没有。”
暂时?
说明尚有可谈的余地。
沈婠坐直,倏地正色:“您有什么要求?”
“怎么,打算跟爷谈条件?”
“如果您接受的话。”
“好啊,”宋景行至对面沙发落座,笑意清隽,眼神温润,“那就谈谈。”
那一瞬间,沈婠竟产生了“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错觉。
君子?
呵,有纹身的君子?开夜场的君子?
“您想怎么谈?”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沈婠反而放松下来。
“先说说你不惜高价,甚至以身犯险都要抹去的人事记录是谁的?”
“一个朋友。”
“男朋友?”
沈婠:“不是。”
“也对,”宋景反应过来,“看你出手阔绰,想必家世不俗,又怎么会有个来夜场当侍应生的男朋友?”
沈婠不语,端看他想表达什么。
“小丫头,你既然知道每一个来夜巴黎工作的人都会保留人事记录,那也应该清楚,这个记录与档案无关,只供内部使用,以便掌握员工流动情况,所以,根本不会产生什么影响,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抹掉?”
“万一哪天这些记录曝光呢?”
“绝不可能!”是信心,也是底气,他才敢斩钉截铁说出这样笃定的话来。
“所以我才说‘万一’。如果哪天发生了,在夜巴黎工作过的所有人都将不同程度面对负面评价,尤其是女人。那些已经过上正常生活的女孩子,或许已经找到一份正当的职业,或许已经结婚生子,或许成了某个行业精英。这样的曝光,对她们来说将是致命的打击。”
沈婠不是杞人忧天,也并非空口白话。
如果按照前一世的轨迹,四年之后,夜巴黎的网络系统将遭遇黑客攻击,大量资料被窃取散布在网络上,其中就有这些人事记录。
夜巴黎是什么?
声色场所,有名的销金窟。
在这样的地方工作过,即便你只是卖酒不卖肉,别人也会戴有色眼镜看你。
好在,她离开之前,郦晓昙良心发现,还顾念着两人之间那点儿若有似无的亲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把她的记录悄无声息抹掉,这才避免让她沦为全国网民的笑话。
当时,沈婠记得很清楚,一个寒门女博士,在华夏科技院任职,能力卓绝,前途无量,却因为本科时候缺钱来夜巴黎做过兼职而惨遭扒皮,最终身败名裂。外界的议论唾弃与家人的不理解,使她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最终选择了跳楼。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为了万无一失,我只能这样做。”
宋景:“看来,这个朋友对你来说很重要。”
“是,非常重要。”
“如果他不是什么社会名人,相信就算记录曝光,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沈婠轻笑,“现在不是,不代表以后不是。”
说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眼里仿佛有光。
沈婠一直坚信,周驰的路不止于眼前,还会更宽更广,她能做的,就是为他扫除一切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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