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对手。这些年,海运与钱庄的买卖直如鲸吸牛饮般将小半个亚洲的财富聚集到了他的手上。而他本人却并不十分挥霍,又不爱古董不爱美人,没有任何烧钱的爱好。这些财富于他而言不过是数字堆砌,多几个零或者少几个零根本没有分别。
章楶一见慕容复这副举重若轻的模样眉心便是一阵乱跳,只见他用力摁了摁双目,又道:“别忘了大辽。辽国与夏国唇齿相依,我大宋要平灭夏国,辽主定不会坐视不理。”
“所以,我已为他准备好了对手。”慕容复即刻笑道,“章大人来鄜延军之前,下官去了一趟长白山的完颜部。这个部族是辽国治下的女真生番,祖先原是唐时的黑水靺鞨。这些女真人大都以打猎为生各个野蛮骁勇,正是辽国的好对手。”说着,他便将如何假借经商之名与完颜部结交,又暗中派人假扮成乌雅束烧了给辽主的朝贡的事向章楶娓娓道来。
章楶听地连连点头,只是在得知完颜部只有区区数万人时却又皱起了眉峰。“人太少,只能给辽国带来少许骚扰。”
慕容复却笑道:“辽太/祖曾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可见这个部族的战力。况且在辽国的女真共有十二部,完颜部只是其中之一。完颜部人数虽少,但整个女真族加起来人却不少了。辽主对女真分而治之任意欺凌,早就结下了仇恨。如今女真人缺的,只是一个带头人罢了。”慕容复知道历史上完颜阿骨打起兵反辽是在政和四年,如今却整整早了二十年,恰好是新一代战士成长与旧一批战士老去的岁月。“当然,如今完颜部的战力与辽国相比终究不足,为壮其心,下官认为可售卖给他们部分隧发枪。”
说到隧发枪,章楶却不得不谨慎,即刻坐正了身体道:“隧发枪如今唯有我大宋可制,你卖给女真人就不怕养虎遗患?”
这一回不等慕容复发话,陪坐一旁的宗泽便已笑道:“章大人尽管放心,隧发枪若是没有子弹,比烧火棍还不如。以女真人的技术水平,要想自制子弹,那是痴心妄想!”
“况且,女真人虽凶悍,下官却并不以为凭他们如今的战力能是契丹皮室的对手。”慕容复意味深长地道,“一头是垂垂老矣的猛虎,另一头却是正当长成的雏虎。若能使他们拼个两败俱伤,对大宋而言岂非最好的结果?”
慕容复的这番话,实在是深得众人之心。营帐内六人彼此互视一眼,不由同时大笑起来。
“下官计划这几日便回京面圣,顺便向太皇太后提一提夏军这些时日以来的异动。至于收买完颜部一事,则交给我的随身仆从包不同处置。包不同追随下官多年,向来干练,定然不会失手。”待笑过一阵,慕容复便又道。“而待下官回京后,章大人的奏章便可呈上了。至于奏章中汇报的战况该如何把握,还请章大人多多斟酌。待下官领了圣命返回西边,剩下的事就全拜托诸位大人了!”
慕容复话音一落,种谔便将一张地图铺在了案上。“元丰年间一战后,夏国已是疲弱不堪。此战,本将以为可兵分两路,自兰州、庆州同时进军……”
章楶、种谔、折可适、种师道、宗泽五人商议用兵一事,慕容复却已无心再听。他对军事并不熟悉,提供鸳鸯阵原型,研制隧发枪与火炮已是竭尽所能。剩下的,便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他思绪纷纷,不知不觉竟想起辽国的情形。不知大哥返回上京后该如何向耶律洪基交代失了朝贡一事?他生性磊落,想来会实话实说。可惜,辽主昏聩又对女真族颇为忌惮,怕是不会听他劝谏……
“……耶律重元谋反被杀后,辽主重用北院大王耶律乙辛。此人阿谀受贿,并无才干。完颜部起兵呼应我军,若是对上此人,却也不需太过担心。反而是镇守燕京的南院大王萧峰……”恰在此时,章楶的话题竟也转到了萧峰头上。“听闻此人与种大人尚是旧识?”
提起萧峰,种谔与种师道的面色都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隔了半晌,种谔方沉声道:“此人于用兵极有天分,如今又官至南院大王。若是由他领兵攻宋,怕是极为棘手。”
“绝然不会。”哪知种谔话音方落,种师道便已忍不住为萧峰辩解。“萧兄弟心存大义,虽返回故土,但以他的为人绝不会领兵攻宋。此事,下官敢以性命担保!”
然而章楶却并不相信种师道的“性命担保”,只不轻不重地提点了他一句:“人心易变!”
种师道并不服气,不由悄悄扯了扯慕容复。
慕容复这才回神,怔愣了片刻方低声道:“辽主好大喜功又轻信冲动,只要西军打出声势来,辽主定不愿放过这个趁虚而入的好机会。至于领兵的人选,萧峰绝争不过巧舌如簧的耶律乙辛!”
章楶这才满意地点头,赞许道:“这才是老成谋国之言!”
折可适见种师道在叔叔的瞪视下颇有些蔫头耷脑,忙转换话题为他解围。“若是由耶律乙辛领兵,北面的压力却也不必过于忧心。待完颜部起兵呼应,耶律乙辛又得急急带兵往回赶,北面也就是虚惊一场。”
章楶又点了点头,沉声道:“最后一个问题,何时起兵?”
章楶此言一出,种谔等人皆将目光转向了慕容复。只见慕容复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道:“待元祐九年正旦,夏国使者迟迟不来陛见官家,下官正可来西边了解战局、便宜行事。”
“开春后起兵,甚好!甚好!”章楶闻言亦不禁点头。冬季作战环境险恶,实在动摇军心。慕容复能预先料想到这一点,章楶显然又对他放心了几分。
“还请大人为此战命名!”慕容复即刻拱手道。
“命名,平夏之战!”章楶起身正色道,“以‘兴亡常事休悲’为令。”他终究是个文人,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仍是摁不下文人心性,不轻不重地嘲讽了西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