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胆战心惊地看着小皇帝连蹦带跳地欢呼了一阵,方有一人乍着胆子上前进言道:“官家,太皇太后薨逝,需传旨天下……”
小皇帝受这内侍一言提醒方才恢复正常,点点头沉声道:“传旨,太皇太后薨逝,禁礼乐歌舞,军民服丧!”
辽主耶律洪基封了北院大王耶律乙辛为平南大将军,率部十万攻打大宋河间府的消息,直至三月中方传到了慕容复的手上。
种师道看过慕容复递来的飞鸽传书,登时奇道:“夏国被你的细作探查地底掉,怎么这契丹的消息来得如此之晚?”原来耶律洪基传旨耶律乙辛是在三日前,算上飞鸽传书的时间,潜伏辽国的细作得知此消息的时间竟不比辽国百姓早上多少。
慕容复一面扫着第二张飞鸽传书,一面慢条斯理地道:“种子才种下去,发芽长成还需要时间。如今夏国未灭,你这碗里的肉还没吃上,就惦记着锅里的肉了?”
种师道闻言不由嘿嘿一笑,理直气壮地道:“这征战天下,就该吃着碗里望着锅里,不是你说的么?”顿了顿,他又正色道。“上京的消息迟上几日也就罢了,完颜部可有消息来?”
慕容复点点头,答道:“上京的消息已同时飞鸽传书给包不同,他自会寻机会知会完颜部。如今完颜部有五万支枪、十万发子弹,更有大宋朝廷封他平辽节度使的圣旨在手,绝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说到这张圣旨,种师道便忍不住笑意,当下微咳两声硬声道:“这‘圣旨’之事你在我面前说说便好,可不敢与章大人旧话重提,小心他老人家提刀砍人!”
慕容复闻言不禁摇摇头,长叹道:“章大人的年岁不知比完颜阿骨打长了多少,这脸皮却不如后生晚辈厚,这可如何是好?”原来这包不同办起事来是唯恐声势不够教人小瞧了去,竟硬是被他说动了年逾六旬的章楶亲自出面,给完颜阿骨打宣读那张假圣旨。章楶虽说为了大局从了包不同的心意,可却始终引为恨事不愿人提。
种师道听慕容复这么说,神色不由一窒。隔了一会,他方试探着问道:“慕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完颜阿骨打果真不知这圣旨是假的么?”慕容复冷笑着道,“完颜部虽说只有区区数万人,可女真十二部的人口加起来,四五十万总是有的。有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为底,女真如何肯再与契丹人为奴呢?完颜阿骨打只是在最恰当的时候,紧紧抓住了一个机会。只要他能打赢这一仗,从契丹人的嘴里抢下一块肉来,就算这张圣旨一开始是假的,最后也能变成真的!”
种师道这才恍然大悟,只拍着额头自语道:“难怪他不要正五品的指挥使,定要从二品的节度使!我还真以为是蛮夷粗鄙,不识礼仪。”
慕容复轻笑一声,森然道:“好不容易才盼到契丹这头猛虎垂垂老矣,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亲自养一头狼出来!这阿骨打必须死,完颜部也一定要灭!”
这一回,种师道没有搭话。他回想数月前,完颜阿骨打亲来庆州承接“圣旨”,还曾转弯抹角向他打探过“苏兄弟”的下落,不由怅然一叹。良久,他方态度生涩地转口道:“耶律乙辛是北院大王,如何是他领兵?萧峰呢?”
慕容复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看过的第二张飞鸽传书递给了种师道。这第二张飞鸽传书上记载的正是萧峰得罪辽主被软禁于东宫的始末。
种师道看完这张飞鸽传书,许久只幽幽一叹。“萧兄身份尴尬,何苦趟这浑水?两面不讨好!”
慕容复点点头,一脸惋惜地道:“耶律乙辛还是手段太差,若是由我动手,萧峰如今都该吃断头饭了!”
种师道听了慕容复这话,眉心便是一阵乱跳。那飞鸽传书上清清楚楚地写明了耶律乙辛在萧峰摔朝冠脱官服与辽主闹翻后数度谗言构陷,不但令耶律洪基气怒之下重打了萧峰一百棍,更为自己赢得了“平南大将军”印,暂且节制南院王府。如果这样的大获全胜还是“手段太差”,种师道真不知慕容复心中的“手段高明”该是什么样。想到这,他忍不住道:“萧兄终究有救驾大功,耶律乙辛若鼓动辽主杀萧兄,岂非教天下皆知辽主忘恩负义?”
“只要把萧峰大闹皇宫的消息放出去,再加两句话,要杀萧峰,易如反掌!”慕容复却漫不经心地道。
“什么话?”种师道忙问。
“救驾平乱之功,陛下以南院大王相酬,岂能更甚?今日陛下诛一抗旨逆臣,乃南院大王有负陛下,非陛下有负南院大王!”慕容复抬头凝视着种师道一字字地说道,“够不够?”
种师道立时一噎,额上泛出层层冷汗,许久方喃喃道:“……够……够……足够了!”好一句“岂能更甚”!如此诛心之论,便是诛萧峰九族都绰绰有余了!种师道万般惊恐地偷盱了神色平静的慕容复一阵,忽而道:“明石兄,你我相交数载,小弟不曾得罪过你罢?”
慕容复闻言即刻抬头瞪了种师道一眼,呵呵一笑,目光之中尽是鄙夷。
种师道却不动怒,只狼狈地擦着额上的冷汗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确定了自己的安全,他又不免操心起了萧峰的安危。“萧兄都被人软禁了,一百棍打地屁股开花。慕容,你就在这说两句风凉话啊?”
慕容复仰起头,诧异地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给耶律乙辛搭把手?”
慕容复此言一出,种师道又是一怔。下一刻,他随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最后丢下一句:“经略有令,三月二十大利西方,宜出兵!”说罢,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