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居在遥山顶上坐了一整天,昨天傍晚在他面前逐渐灰暗下去的天色随着时间的流逝又迎来光明,初升的朝阳破开万丈霞光,从彤彤红云中脱颖而出。而后日影西斜,渐渐走过天边,无声地走向坠落。
暮霭沉沉,他已经坐了一整天。
浑身的骨骼都不再是自己的,甚至因为一个姿势保持得太久,他稍微动上一动都会带来一阵酸痛,从骨头缝中蔓延开来,牵连甚广。
他又偏头看了眼脚下的位置,悬空,甚至深得不见底。
随着日光的再次衰微,脚下的悬崖看着更像是无底洞,长着硕大的嘴,等待着将他的所有都吞噬其中,再也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包括他现在,快要被压制地再也呼吸不上来的心脏。
颜家外公让他写一百条爱她的理由再告诉他颜好去了哪里,他想写,但是他却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因为她对我好,可明哥对他也好,甚至这些年都在尽力护着他,为他打算。
因为她把我从泥沼中解救出来,但陷入泥沼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会负责,付出该有的代价,可这也不是他爱的理由,别人也曾给过这样的机会,他没要。
因为她笑着和我说话,因为她告诉我怎么样表达对一个人的喜爱……
他想过太多太多的理由,但这些薄弱又敷衍的都不是,他转念之间就能将它们辩驳,批判得体无完肤。
所以,他是真的不爱她对吧,他连个理由都说不上来,哪里还有脸面去她面前,重新奢求她将那些珍贵的带着宠溺的眼神投向他。
何况他还欺骗她,害她在那么都人面前丢了脸。
那么,这一切离他而去,他变回最初没有遇见她的那个燕居,不是很好也很合适吗?
反正他也没有多难过,没有感觉自己有多难过。
他努力地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回到一开始,不过短短一个月都不到的时间,能改变什么?一觉醒来不过是爸爸的死讯,一夜之后也不过是连妈妈都抛弃了他的空荡荡的家,一场酒宴也不过是兄弟将他推入泥沼的阴谋。
不要害怕被剩下,他已经习惯了。
比起之前他什么都没做还是这般结局来说,这次好歹是他做得不对。
逻辑上走得通,情理上也过得去,他能够说服得了自己。
可脑海里转动着这些念头,再清醒过来,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再迟一步,就能彻彻底底地跌得粉身碎骨。
然后,燕居就是连刻墓碑都不用的字,白骨也不用掩埋,等着尘土渐渐覆盖。
这该是他的下场,从高处坠落,一了百了。
但是他在崖边坐了一整天,浑身都泛着疼痛,却始终没有往前栽倒,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脑海被她填充覆盖,密密麻麻地彻底隔离开思考。
他以为没有牵挂,但牵挂她不想走。
燕居闭了闭眼,在脱力感袭来的瞬间却是下意识地往后躺倒,后脑勺磕上了硬邦邦的石头,锐利的疼在脑后蔓延开来,带着有些黏稠温热的触感。
耳边传来尖锐的一阵耳鸣。
“喂,燕居,你躺在这里是想做什么?”尖锐之后的声音温软熟悉,却清晰地能让他感觉到是遥不可及的梦境,“快点醒来啦,你到底要躺到什么时候。”
躺到你也躺到我身边,或者是你愿意伸手拉我起来的时候。
他闭着嘴没有说话,免得一开口就把自己的梦境惊走。
而就算他保持着沉默,那道微微带着凉意,似乎并没有多在意他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他和她的所有痕迹都在颜家的那座房子里,现在他连进都进不去。
比起这些来,过去的一个月更像是他异想天开的一场梦。
他躺着等了两分钟,忍不住在地上蹭了两下,用再度传来的疼痛感让自己清醒过来。
“燕居你都感觉不到疼的吗?”
只是那道声音重新响在耳边,而他却像是看到了她在旁边,脸上的神情一定是不耐烦中带了些心疼,然后还每每都要打趣他。
就像她经常会说颜慎的种种不好之处,可遇事却还是细细地为他妥帖思量,护短地保护着周围的人。
他曾经也是有这个待遇的。
声音再次消失不见,他又在地上蹭了两下,不再温热的黏稠触感蔓延到脖子边,而之前已经麻木了的身体却能感觉到一阵阵漫上来的冷。
好冷,他真的要冻感冒了。
.
再醒来时看见的就是一片雪白,鼻尖蔓延着的消毒水味是医院特有的气息。
燕居忍不住皱了眉,转头想撑着自己坐起来,尽快离开这个让他厌恶的地方。
起到一半时看到了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沙发上的人,闲适地翻着报纸的姿态和他周围的气场格格不入。
“颜慎,”一开口不但声音嘶哑,连脑后也生生地作疼,燕居忍了下没伸手捂,看向颜慎的目光里不自觉就带上了两份期盼,“你在这里做什么?”
颜家家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忙人,真能指使动他在这里等着个病号醒来的人,整个荣城应该都找不到第二个。
燕居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垂在身侧的被子,感觉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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