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联合月氏王与厥顿里应外合,杀死了上代单于及两位有可能即位的兄长,成为新的匈奴统治者。
五年过去,这位年轻的厥顿单于突然领兵攻打雁门关,并时不时骚扰边境百姓。为的只不过月氏一句话:她不想再过游牧的生活,她希望能生活在繁华的中原大地,成为天下最高贵的女人。
就因为月氏的希望,爱月氏成魔的厥顿决定满足她这个愿望。而且侵占中原,这原本就是历代单于的梦想。在经过近二十年的修养生息后,他觉得他们已经又有了这个力量。
大亚虽然强大,可是近二十年来、尤其现位皇帝胜帝重文轻武的缘故,大亚的兵力不再像以前那样震慑人心。近三十年来大型战役更是没有,导致胜帝对武官的轻忽也越发明显。为此不光是匈奴,其他诸如西羌、大宛也开始蠢蠢欲动。
谁都想分食这块肥肉。皇甫桀笑着这样跟他说。不光是外族,就算大亚境内,有些野心又有权力的人,又哪个不是在对那个皇位虎视眈眈?
如果我能坐到那个位子,我一定会和他们好好玩一玩,那一定很有趣。
张平叹口气,他不喜欢皇甫桀那种把人命甚至天下当儿戏的口吻。但他也不愿他真的去背负什么。这是一个很矛盾的心理。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着。
城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是一名太监,因为自从他来到雁门关的前两日就换了普通士兵的服饰。考虑到四皇子随军需要人侍候,有个太监跟在武德骑尉身边总是不太方便。皇甫桀主动提出让张平换下太监服饰,大将军刘白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塞北的冬季相当漫长。
皇甫桀带着张平镇日练兵操练。
三年时间,他已经有了一支忠于他的队伍。虽然人不多,只有两千人。但这两千人的弓射能力却是全军中最强的,而他们身具的其他能力尚无人知晓。
当然更没人知道他暗中把一些誓死效忠他的人派了出去,然后又换了另外一些人进来。来来去去,他这支队伍一直保持在两千之数,但被他暗中调出的人却已不下百人。而这,就连张平也不是很清楚。
三年时间他暗中织出了一张网,撒了下去;三年来他利用实战,对应刘大将军的战略,考证自己的想法。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更好,有时候则为刘大将军的战术拍案称奇。
他知道自己还年轻,缺乏的就是经验。他不骄不躁,不争功不抱怨,一边收买人心一边按着计划循序渐进。
有时候他也会急切,有时候在他午夜梦回陷入童年噩梦挣扎着醒来时,他会恨,恨得无法控制自己的杀意。
这时候他就会去找张平。妙的是,平时都会推三阻四的张平在看到这时候的他总是发会儿愣,然后就默默趴伏在床上任他折腾。
昨天晚上他又没有控制住自己,他记得张平好像给他弄伤了。可是早晨醒来却发现床头人早就不知去向。
拈起枕头上一根发丝,皇甫桀脸色阴沉。他不喜欢张平什么都不跟他说就跑得不见人影。而这种事却发生了好多次。他想,也许他应该再跟张平提一提,以后去哪儿、干什么都要知会他一声。
张平此时正坐在城中的早点摊前喝稀饭吃油条。
要说稀饭和油条那就是早点中的绝配,如果再来一个咸鸭蛋,那就更没话说了。可惜摊主不供应咸鸭蛋,他提供卤蛋。
“喂,疯子,昨天晚上掉沟里了吗?怎么这么臭?”张平叼着油条,示意摊主端碗粥给趴在桌上的男子。
被张平叫做疯子的男人抬起头,呵呵笑了两声,鼻子一耸闻到粥香,一把夺过摊主手中粥碗,也不用筷子,呼啦呼拉就往嘴中倒。
摊主吓了一跳骂了一声:“死疯子,别把碗给弄破了!”
疯子也不理他,喝完粥就去抢张平碟子里的卤蛋。
“喂,你别老抢我的好不好?明明比我有钱,却老来占我便宜。”张平知他不会武功,也不好意思跟他抢,只好让摊主再给他夹两个卤蛋。
“哟,这不是张公公吗?一大早来这吃早膳哪。”
张平抬眼,来人他认识,三皇子身边的侍卫之一。也不知道这人跟太监有什么仇,三年来只要碰到他,就会被此人冷嘲热讽一番。
前段时间还庆幸三皇子总算回去了,可刚过完年,他竟然又回来了。这次他的官职变成了监军。
听说三皇子变成监军回来,皇甫桀的心情就不太好。这说明要么三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变大了,要么就是他们的父皇想让几个有能力的皇子互相牵制。
三皇子一回来就把皇甫桀叫了去,没让他跟进去,也不知跟他家可怜的骑尉王爷说了什么。皇甫桀回去后憋了两天,昨天晚上终于逮着他发泄了一通。
自己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而追根究底,就是因为眼前这人的上司害的。张平连看他一眼也懒得,夹起一个卤蛋狠狠咬了一口。
“嘿嘿,张公公,不是我说呀,你就算把这一锅卤蛋都吃了,也长不出一个蛋来啊。哈哈!”与这名侍卫一起出来吃早点的几名官兵哄堂大笑。
几个吃早点的人明里暗里都在瞧张平,这人是太监?穿着一身普通兵服还真看不出来,没有一点太监那种阴阳怪气的感觉。
摊主更是惊讶,这叫张平的普通士兵来他这儿也不知吃了多久的早点,他从来就不知道他竟是一名阉官。
不过仔细看来,面前这人看似已经二十出头,身体也相当精壮,可脸上、尤其下巴上竟连一根胡渣也没有,以前不觉得怎样,现在这么一看,倒还真有点奇怪。
张平的表情变得相当木纳,低着头慢慢吃自己的早饭。不管那几人说什么他就像没听到一样。
“老头,给爷一人上碗粥,油条卤蛋都多上一点。”那侍卫见他没有反应,干脆招呼众人一起坐下。
“吴侍卫,卤蛋就不需要了吧?人家说吃什么补什么,我们就不需要跟人抢了吧?”说话的人看服饰属于步兵营,且是名校尉。
“王校尉,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没有的人吃死了也补不回来。再说,就算他补回来又怎样,他家王爷只会再给他割了。”
“唉,说起来太监也真可怜,你说他没老二,平时是站着尿还是蹲着尿?还有呀,听说太监和宫女也会……他们怎么弄的?”姓王的校尉后一句话说得声音不大,刚好他们这一桌能听到。
吴侍卫发出一阵怪笑,故意压低了嗓门道:“太监和宫女怎么弄我不知道。不过我听说我们那位四皇子殿下是位水路、旱路皆不禁的主儿。喏,不信问我们张公公。”
“你说什么?难道……”
“你不想想,那位四皇子殿下来到军营三年,你看他招过妓没有?我们张公公啊,白日辛苦,晚上也不容易啊。哈哈哈!”
“你说真的?这阉货真跟宁王干那码事?”
“那还有假。在京城时就传遍了。太监嘛,本来就算不上男人,没女人时这不就拿他凑合。”
“我呸!个死阉货,真不要脸!”
张平站起身,付了早点钱,连带的连疯子那份一起付了。
姓王的校尉鄙视之下偷偷伸出脚,张平只能让自己摔上一跤。
早点摊传来一阵大笑,吴侍卫叫:“哎呀,张公公,小心您的裤子!”
张平掸掸灰,爬起身低头快步离开。
看张平的小碟上还有一个卤蛋没吃,王校尉更是乐得大叫:“张公公,您的蛋!您怎么把您的蛋给忘记带走了。哈哈哈!”
吃早点的人除了这一桌都是些普通老百姓,见这些兵痞嚣张,心中有同情张姓太监的,也有随那些人一起嘲笑的。
被张平叫做疯子的男人自那些人开口嘲笑张平起,就一直盯着面前的粥碗嘿嘿笑。见张平走了,也浑不在意。
早就知道太监让人看不起,以前在宫里还不怎么觉得,出了宫后当面背面的嘲笑从来就没少过。
如果他是个有靠山的阉奴也就罢了,偏偏他们家主子不能显山露水,有时还得表现得比他这个侍奴还要窝囊。
他们一主一仆明明身怀绝学却只能装龟孙,别说有皇子身份的皇甫桀,就是他有时也会憋得难过。
皇甫桀憋不住会干两件事:杀人和睡他。
他憋不住也会干两件事:练武和听人墙角。
张平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探听别人隐私,然后再享受偷偷告诉皇甫桀时的泄密感。
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家主子明显很喜欢他这个爱好。一开始还有点担心他被人发现什么的,时间久了,无聊时甚至会问他:刘大将军昨晚吃什么了?
现在他可不知道刘大将军昨晚吃了什么,但他知道军中可能要变天了。
张平坐在密室里,听着一板之隔传来的声音,觉得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藏人之所。
为什么外面戒备越森严的地方,“里面”的戒备就越松懈呢?没有哪个侍卫或巡逻士兵会前来检查密室或暗室。这里只有主人和主人极少数的心腹才能知道,而他们显然很少利用这里。
他盯了两天,才探出那位皇帝使臣住在这里。
至于为什么使臣的屋里会有间与其他房间相通的密室,那就只有问主人了。
现在是辰时末,绝大部分人应该已经吃完早膳开始忙于一天生计。当然这只是指绝大部分人,有些人这时候还正在床上缠绵。比如与他一板之隔的那位。
“大人。”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对面传来呼唤声。
“嗯……什么事?”略为尖细、有点怪异的嗓音响起。
“大人,安王爷和刘云刘大人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叫人进来侍候。”
“是。”
门响,有两个人走进屋内。
“说。”
“太守大人带安王爷和刘大人去内厅密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卑职还未探听到任何消息。”
“再探。”
“是。”
“等等!”洗脸手巾的水绞进盆中。“咱家来这里的事除了太守大人以外,还有谁知道?”
“前晚负责开东城门的四名兵士,及一名守城校尉。”
“杀了。”
“是。”有人退下。
一阵淅淅嗦嗦过后,那名嗓音尖细的使臣大人跟心腹说道:“走,随咱家去花园里走走。”
“是。”
门再次打开又关上。对面变得一片寂静。
张平伸个懒腰收腿站起,摸到开关打开密室门溜了出去。他得感谢杨嬷嬷为了方便他为她偷她想要的东西,教了他不少实用的绝活。例如:寻找暗室。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气息很平稳也很微弱,想必还在沉睡。
张平皱皱眉头,从刚才起他就在奇怪,谁会和太监睡一张床?还是个年近半百的中年太监?
不管是谁,他得让他睡得更沉一点才行。
张平掀开垂地纱帐。
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披散着长长的秀发,赤身裸/体正面朝上躺在床的内侧。天气还很冷,屋内就算燃着暖炉,可这样什么也不盖,没病的人也能冻出病来。
何况这名少女身上布满各种伤痕。
那些伤痕都还很新鲜。有些伤痕甚至是致命的。
怪不得呼吸声会越来越微弱。
张平站在床前,救还是不救。
救,哪怕只是给女孩盖上被子,等会儿那老奸巨猾的胡荣回来一定会发现异常,进而知道自己行踪已经暴露。
不救,就等于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