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这条命得以全身而退。只是就是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用中看不中用的技艺来讨得他人欣赏。
出了御书房后,又是一群大臣觐见,这次奏报的是恙芜人的进犯,这群来自西北的狼傅辰在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见到过,是一群没有人性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这些大臣个个面露忧色走了进去,傅辰扫了眼,结合这几年收到的信息,在脑海中渐渐建成了一个初步关系网。
来到廊下,安忠海勉励了傅辰几句,与在福熙宫前的敷衍有些不同了,傅辰自然也是恭顺回应。回去的路上,傅辰掂着手中的银子,看来欠着王富贵的钱可以提前还上了,他并没有动用陈作仁的积蓄,还放在原来的地方保存着。
一路回掖亭湖,这次路上无惊无险。在清扫湖边时,傅辰看到了一只鞋。无论是见主子还是在宫中行走,奴才一般视线只能对着地面,所以对鞋子会本能记忆,来分辨各宫主子。
而他记性很好,这双鞋他见过,但穿这样式的在宫内有好几位,他并不能确定是哪位。
看着平静的掖亭湖,夏风轻拂过水面,吹皱一池涟漪,只希望不是他想的那个人。
将这只鞋收入衣内,傅辰像是没看到一般,继续一丝不苟地完成清扫任务。
直到晚间,下了差傅辰带了些碎银前去膳食房找最爱贪小便宜的老八胡,上次王富贵得来的酒也是从他那里要的。两人唠嗑了几句,傅辰是个嘴严的,跟锯子似得。老八胡每次一碰到傅辰就会把平日的抱怨八卦一股脑儿倒给他。
这让傅辰间接打听到不少消息,比如今日皇后娘娘又为肚子里的小皇子准备新的小衣,比如祺贵嫔又挑三炼四将送去的饭菜退回来好几次,再比如哪个宫里的为了今晚翻牌子让他们厨房加班加点做给皇帝送去的汤……
直到老八胡要继续上差,傅辰才拿着包裹好的新鲜点心吃食离开。
他一路小心避开耳目,趁着侍卫换班的时候,悄悄潜入景阳宫。。
听了半响里头的动静,确定皇后派来的太监早已离开,他才走了进去。七皇子是一颗弃子,人痴傻毁容,母妃又被打入冷宫,是绝不可能翻盘的,这是宫内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自然无人会来这地方。傅辰就着宫灯看到庭院里破碎的碗,还有那依旧拌着黄色液体的饭菜,一阵心酸。
而庭院里一个人也没有,他轻喊了几声,却无人回应。
一间间屋子找了进去,几乎所有有可能出没的地方都找过了,怎么会没有?
傅辰不知道一个傻子能在后宫存活多久,只能看七皇子的造化了。
傅辰找到柴房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盏茶时间。
看着上了数条粗链子的破旧木门,他拍向门板,里头依旧没声音。
他在外面找了许久,终于在一个破罐子底下发现了钥匙,将门打开后里头散发着一股馊臭夹杂着发霉的味道,很是冲鼻。
屋子里很黑,地上稀稀落落散落着陈旧的木块,墙面上结着蛛网,很是破旧,与主殿相比这里就像是被皇宫遗忘的角落。
一团影子缩在墙角,安静得就像死了一样。
傅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蹲下身,“七殿下?”
他的声音像是忽然点燃了这具尸体的导火线,邵华池疯狂地甩着手臂,像是在驱赶什么似的,“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扎入耳膜,邵华池尖利的指甲迅速划破傅辰的手臂,血痕立现。
傅辰这时候也不管邵华池的疯狂攻击,将人整个圈进怀里,虽说邵华池年长几岁,但人并不强壮,傅辰牢牢将人锁住。
几番挣扎也无法甩开傅辰,邵华池激烈得颤抖着,似乎很恐惧。那如鬼的半边面容是结了痂的血,看上去比第一次见面更为恶心,傅辰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等到邵华池安静下来,一只手在他背后轻轻安抚着,“不怕,是我,还记得我吗?”
到了宫门外还遇到安忠海,就是那位人称海老爷的总管公公,也是曾为陈作仁等人求情过的人。
“哟,这可是个生面孔,福熙宫这是要添人了?”马上就是三年一度的大选,海公公这是来和德妃商量事儿的,刚出了宫门就遇到了墨画两人,德妃娘娘是个喜静的,从晋成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她院里就没添过什么下人,故而海公公有此一问。
“哪能呐,这不是娘娘看这小太监会一手蔻丹功夫,让奴婢找来看看是否真有本事。”
海公公想到德妃娘娘刚在洗蔻丹,脸上堆上了笑意,“那便快进去吧,别误了娘娘的时辰。”
“海公公好。”傅辰是等他们说完后才问好的。
海公公也没应声,笑了笑就离开了。
傅辰等在宫门外,等德妃的传话,这时宫道上走来一个见之忘俗的人。
青年并未穿皇子服,反而只穿着青色织锦锦袍,五官精致,肤如玉瓷,脸上挂着平和的笑意,任何与之对视的人都能感到心灵上的平静,此人从骨子里就好似散发着圣洁味道,好像独独他是受上天眷顾而降临的,他是三皇子邵安麟,德妃所育,从出生便体弱,曾被断言活不过十二,帝甚怜之,将其送往寺庙养到十二才回宫,后又跟在国师身边学习,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是下一届国师的热门人选,也是少有的这个年纪还未被指婚的。也因此他是最与世无争的皇子,甚至是不少皇子拉拢的对象。
人是最复杂的生物,即使专业是心理学,但看不透的人多如繁己,对于这类能让自己完美得犹如圣人的人,傅辰格外慎重,让自己看上去像所有被三皇子容貌气度摄住的小太监,直到人走近了,才慌慌忙忙跪地,“奴才给三殿下请安。”
至始至终,三皇子都未将视线哪怕一秒停留在傅辰身上过,越过他就走了进去,一路上请安声不绝于耳。
约莫一刻钟后,三皇子才从德妃娘娘处离开,傅辰被召了进去。
空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味,丝丝沁脾入肺,几个宫女围绕着德妃净手,递巾帕。
德妃一双芊芊玉手正摸着怀里的猫,玉指穿过白毛,若隐若现,单看手完全看不出这已是年逾三十的女人。那猫是德妃娘娘的爱猫,见到傅辰进来,“喵”了一声。听说猫是能见到死灵的生物,傅辰自娱自乐想着该不会是看穿他的异世灵魂了吧。
傅辰没看坐在上首德妃,低垂着头,“奴才给娘娘请安。”
“起吧,可会蔻丹?”德妃娘娘声音轻柔文雅。
傅辰想到之前墨画在宫门外回复安忠海的话,平静回道,“会的。”
“哦?若是不会装会,本宫可是要惩罚的。”依旧不轻不重的语调,气度雍容淡然,让人也不得不感慨也只有这般人物才能有三皇子那样的儿子。
“请娘娘让奴才试试。”他恭敬回道,并没有看到墨画投来赞赏的目光。
几乎可以肯定,如果回答不会,那么现在他已经以欺瞒的名义被拖出去了,宫里头要的不就是这随机应变的能力。
——晋.江.独.家——
这时候,便是不会也要会的,也幸好这步骤并不难,重点在于将花瓣的颜色搅拌均匀的过程。
蔻丹因常取千层红的花瓣为原料,故而又名千层红,在现代叫做美甲。这染甲的风潮是从晋朝乾平初年就开始流行的,宫内娘娘们的穿衣打扮,很快就传到了宫外,引得无数女子争相效仿。女子爱美,更是以此来彰显身份地位。这个年代的步骤和傅辰在书中看到的相差无几。傅辰庆幸自己的过目不忘,他躬身将桌面上的艳红色花瓣放入陶钵中,拿着器具将之捣碎,他手指纤长白皙,在红色的花瓣下居然生出一抹艳丽的魅惑。
德妃娘娘看着小太监将明矾加入陶钵中,用均匀的力道磨着钵里的花水,这是个细致的活,力道大了色泽就重,轻了就没浸透,要保持长时间一个力道需要很大的耐心和专注力。傅辰将丝绵制成的薄片浸入花水中,等待完全浸透。
整个过程,德妃身边的几位大宫女都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小太监不但会,而且还像是行家的样子。平日里专职做蔻丹的宫女也不过这个模样,甚至都没有傅辰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味道。
傅辰年轻时爱上茶道,这修身养性的艺术说起来也有互通之处,比如做事的气质动作与常人相比多了几分沉稳雅致,看着便赏心悦目,单单这动作摆出来,说不是行家都没人信。
“请娘娘抬手。”傅辰看到德妃伸出一双保养得当的手,心知算是得到认可了,古往今来这打肿脸充胖子的事也要具备一定底蕴,“奴才逾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