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好的,我一定会治好你,仁子你别忘了以后你还要买豆浆给我喝,我们约好的!”
“没用了…”陈作仁的目光渐渐灰暗,一片死气,反射不出一丝光亮,他紧紧握住傅辰的手,“答应我,替我好好活下去。”
“…好”傅辰的唇被咬破,铁锈味弥漫口腔,却全无所觉,他甚至听不到身边的哭泣声。
“我的银子放在第二个柜子底下,都给你。”陈作仁声音越来越微弱,“帮我吃糖葫芦……我还没见过长啥样,好想吃…”
“…好!别说了…”
“听说晋朝很大,有沙漠,有高山,有瀑布,一定很美…好想看一眼…替我……”陈作仁知道,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好,好!”傅辰声音沙哑,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他的泪水越来越多,滑落脸庞,不停掉下来,“我都答应!”
泪水灼热的温度落到陈作仁脸上,脖子上,他扯了一个笑容,伴着唇角的血像雪地里的红梅。
世上还有一个人在乎我,这辈子没白活。
“最后一个请求,辰子,给我个痛快吧,我好痛……”
这是陈作仁最后的请求,他实在太痛了,整片腰部以下几乎折断了去,骨头碎肉红红白白的一片。
这话是一把重锤,将傅辰的表情击碎,“我做不到……”怎么可能下的了手。
他哽咽的声音就像是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艰涩而沉闷,双手捂着眼,泪水从他的指缝间漏了出来。
“求你,辰子,求你…”王富贵咬牙把陈作仁劈晕,陈作仁握着傅辰的手无力下滑。
傅辰的肩膀被王富贵攥住,泪水中却透着一股坚定,“辰子,你不能这么做。”
一个已经要离开的友人,和还活着的,自然是保住后者。
如果由傅辰来解决,连带傅辰自己都会受到牵连,自杀和他杀都算犯事,在这里可没人会问你是什么原因。
行刑的士兵出现,傅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富贵,你身上可有银子。”
“你不会是要…”王富贵一看傅辰的表情就知道了。
别看傅辰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一人,却是最重情谊的,他叹了一声。
“你这性子迟早害了你。”将银子塞进傅辰手里,“借你的。”
“谢了。”在士兵要将陈作仁拖走时,出声阻止,“等等,不知道各位达人要将他带去哪里?”
“自然是停尸房。”
“但他还没死啊!”一旁一个小太监叫出声。
士兵面露不耐,每天都要做那么多这类事,早把他们的怜悯磨光了。
陈作仁已经因为士兵的动作已经痛晕过去了,出气多进气少。
士兵忽然发现身后有异样,转头就发现跪在地上,清秀的少年,那张脸上是一片泪水模糊,却无法掩盖那双清亮的的眼,那平静中透着安抚人的声音,“请大爷给他最后的体面,让他尸首俱全的离开。”
不少人跪了下来,傅辰将银子塞了过去,“几位大爷,希望大人能让小的陪同。”
士兵颠了颠手中的分量,还算满意,撇了撇嘴,“怪事年年有,也不怕晦气。”
另一个士兵从长廊走来,傅辰隐约看到李祥英的衣角,心底一沉。
“今日皇后娘娘怀孕,不易冲撞,他必须过了子时才能咽气。”
也就是这人明明活不过这个时辰,就是想尽办法也要让他熬到规定的时间才能死,而这个人将会生不如死的过生命最后的日子,这是比死刑更可怕的刑罚。
傅辰只感一阵天旋地转。
“不能吃。”他拉住邵华池的手,见对方歪着头不解的模样,又温和重复了一遍,“不、能、吃!”
“啊!啊!”邵华池挥舞着手叫着,随之传来他肚子饿的声音。
傅辰无奈,也不知这人过这样的日子有多久,又加上手势和凶狠样,邵华池终于怕怕的缩回了手,没再碰那饭碗。
傅辰松了一口气,幸好邵华池的痴傻没有攻击性,只是退化成幼儿般的神智,还是知道害怕和疼痛的。
他帮七皇子理了下衣服,又捡起那副银面具擦了擦上面的污渍却没给邵华池重新戴上,虽说这面具可以卖不少钱,但却没人拿走,大约是目标实在明显,谁都知道宫里需要用面具的只有这一人。
他没费多大功夫就把邵华池扶到室内,这房间看上去并不破旧,反而处处彰显着曾经主人的地位,装饰豪华。想想也有些理解,皇后不可能拿太差的地方给邵华池,那苛待皇子的名义可就降到她头上了。
傅辰出去拿盆子接水准备给他梳洗一下,发现这院子里果然没伺候的人,若是有刚才那两太监在的时候恐怕早就出来了,他猜想服侍的人应该是“等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出现。
只是不知道原来跟随七皇子的那些下人都被分配到了什么地方,随即又觉得这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刚端着盆子进来,就看到左顾右盼,神情有些慌张坐在卧榻上的邵华池。也许因为刚才和傅辰温情互动,邵华池本能的对傅辰有些贴近,看上去就像一只到陌生环境的小仓鼠,见到傅辰进来的时候眼前一亮。
傅辰坐到他身边,绞干帕子轻轻擦拭邵华池脸上凹凸不平的皮肤表面,那破了的毒瘤,还有那流出的红紫相间又透着黑气的脓水,散发着阵阵恶臭,都说明邵华池很痛苦,曾听闻每过一段时间邵华池就会痛不欲生,傅辰单单这么看着也能想象那撕心裂肺的痛。
把那不断涌出来的脓水给擦掉,直到伤口几乎流不出东西为止,才撒了点止血的药粉,当然这是下人的份例,平时也就攒了那么点。
傅辰没嫌弃甚至眼神一直平和淡然,这样沉静的气质,让邵华池彻底不再害怕,甚至没有因为疼痛而喊叫。看着傅辰行云流水的动作,乖乖坐在原地。
傅辰没有药膏,也只能帮人清洗伤口再撒点没多大用处的药粉,又把那蓬乱的头发稍稍整理了一下,他没有帮邵华池梳洗,这样那些下人就知道有人来过了,他还不想暴露自己。
全部整理好,又小心去掉了自己来过的痕迹,傅辰没有给邵华池戴上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