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放心就去吧。家里院子我帮你看着。”顿了顿,“既然你去县城,来福楼那边的生意……?”
“这生意我们不做了,我已经把配方买给他们了。”
“什么?!”季大伯闻言倏地站起来,“怎么不做了?好好的怎么就把配方卖掉了?”
“当时要用钱。我也不想做了,就把方子卖掉了。”
当初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让阿父阿爹去各个村子县城收购材料,回来磨粉加工卖给县里的来福楼等酒家客栈。这样他们就无需日日在田地里辛苦劳作,日晒雨淋不说,还朝不保夕的。
而所谓方子,不过是现代普通的五香料配方。
这个时代,用药材做调料还很少见,起码季玉竹就没见过。
挑选八角、桂皮、丁香、花椒、茴香、砂仁、豆蔻、陈皮、干姜、甘草等等药材,根据不同配比不同分量,就能调出种种口味,磨粉混合,就是直接使用的各种五香粉。
除非找到精通辨味的大夫郎中,否则谁也分辨不出其中材料。但谁会想到区区一味调料是用药材做的呢。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生意,虽是让家里日子好过了,却断送了阿父阿爹生命。
每每想起,季玉竹都悔恨得不行。
明明有这么多致富的法子,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个。
季大伯听闻方子已然卖掉,简直心痛地无法呼吸:“你、你这个蠢货!这是长久生意,怎么能说卖就卖掉呢?你究竟卖了多少银钱?”
“不多,一百两!”
“一百两?”季大伯捶胸顿足,“一百两!!没钱不会来找我吗?啊?你不做,不是还有我吗?啊?你怎么卖掉了!”
旁边的季大娘忙扶着他给他顺背。
季玉竹环视一圈。
季玉君皱眉,季大嫂低头逗娃似是没注意到,季玉儒茫然无措。
季阿奶原本还在抹泪,见大儿这状态,顿时也急了:“玉竹娃子啊,好好的赚钱路子,你怎么能给卖了呢?你让家里以后怎么办啊?”
季玉竹表情似带讥讽:“当初我阿父刚回来,阿爹尸骨未寒,不过听了大夫一句药石无医、熬日子罢了,你们就不肯出银钱救治我阿父。我不把方子卖了,哪里能请得县里的林大夫出诊,让阿父多活了将近半月?今日做出这样哭天嚎地的姿态是个什么意思?”撇了撇嘴,“既是我的方子,我想卖还是想扔,自然是我说了算。”
“你阿父拖着那么个身体,早晚都是个死,何必浪费那个银钱?!一百两啊!做什么不好啊!”季大伯大怒,“你知道这么一个方子每年能给家里带来不止百两吗?你生生卖掉,你、你是要置一大家子于何地?”
“既然早晚都是死,大伯又何必在意那些个银钱呢?”季玉竹冷笑,“我不卖掉方子,难道还日日惦记着这个害我阿父阿爹性命的东西吗?”
“你、你——”季大伯气得不行。
旁边的季玉君不悦:“阿弟,这话就过了。”对着堂前长辈说早晚都是死什么的,是为大不敬。
季玉竹没搭理他,继续说道:“更何况,这几年,我阿父阿爹给家里的钱也不少了,不然这足足三十亩良田是打天上掉下来的吗?光靠这些田产的租子,都够你们嚼用了。”
“你这个——”季大伯怒了,“这就是你对长辈的态度?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吗?”
“咳咳,尤峰他们都在呢。”不能给他们看见季哥儿刚醒时那股迷迷糊糊的可爱劲儿。
季玉竹完全没察觉他的小心思,还以为他是指人太多,院子里挤得慌。连擦了两把脸,抓过牙缸,倒了杯昨晚放好的凉白开,拿出青盐就开始刷牙。
姜卫衍跑进内室,将昨晚季玉竹挂在衣架上的青色深衣拿来出来。
“噗——咳咳。”看到衣服,正在漱口的季玉竹差点被呛到,这会才真正清醒过来,草草漱完口,把水倒到盆里,扯过布巾胡乱擦了擦嘴角:“你拿这衣服干什么?”
姜卫衍唇角一勾:“帮你换衣服来着。”
“……”季玉竹咬牙一把抢过衣服,“出去,我自己来。”
“不用跟我客气呀,我不介意的。”
使出吃奶的劲儿,硬是把这个大块头推出去,啪的一声关上门,拉上门闩,季玉竹才顶着发红的耳尖跑进内室换衣束发。
待他走出房门,尤峰等人已经收拾好东西等在院子里准备出发了。
季玉竹一一跟尤峰向毅成等人打过招呼,姜卫衍才大步流星走过来。
平日里都是劲装短打的家伙,今天也穿上了青色深衣,宽袍大袖给这个平日粗蛮的汉子也带上了三分儒雅。
季玉竹一时有些看呆。
姜卫衍把他掉到身前的长发往后顺了顺,看着他的眼神幽深:“发什么呆呢。”顺手塞给他一袋热乎乎的包子,轻推着他往外走,“马山要出发了,这个拿着路上吃。我们要赶在己时前进门。”
全程围观的尤峰吹了声口哨,陈庆几人也跟着起哄起来。
季玉竹红着脸,顺着姜卫衍的推行快步走出院子,直躲进驴车才松了口气。
姜卫衍一把掀起帘子,探身进来,递给他一壶温热的茶水:“慢点吃,我就在外边赶车,有事喊我。”
“嗯。”季玉竹低低应了声,垂着头假装掏包子,不敢看他。
难得看到季哥儿这羞涩柔顺的样子,姜卫衍心肝一颤,大手伸到他脑后一按,狠狠在他嘴巴上啃了几口,才松开他。
拉下布帘子,姜卫衍叹了口气。
瞪了一眼听到动静笑望过来的陈庆,姜卫衍坐上驴车一抖缰绳:“出发!”
两辆驴车,六匹高头大马,浩浩荡荡地往季家村走。
季玉竹半途用完早饭缓过劲来,觉得无聊就想爬到外面坐会,被姜卫衍赶进去,省得沾了一身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