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衣是雪白的,如墨的长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也是雪白干净的,除了削瘦一些,并不像受了什么苦楚的样子,只是冰着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
可是,他长得好好看……
皎如明月,清若涧雪。
薛明珠好奇的眨着眼睛,这样的人物,怎么也会沦落成了阶下囚呢?!
他才这么小,能犯什么事啊?
“秦牢头,这是什么情况啊……”,面容阴冷的押运官似是认识这位老牢头,与他说话都多了几分温度。
秦牢头将那个少年往前一推,叹了口气,“冯头儿,这孩子叫谢孤舟……”
当老牢头将这个名字一说出来的时候,被称为冯头儿的押运官瞳孔微缩了一下。
秦牢头继续道:“这孩子的父母姐妹这几年都死在了大牢里了,你也知道,我无妻无子、无儿无女,老光棍一根,看这孩子有缘,就一直这么照顾着……”
“现在,上头下了文要把谢氏一族流放……”
“我也留不住这孩子了……”
秦牢头抹了一把眼泪,“我……我就把这他交到你手里了,你……你帮我多看顾几分……”
秦牢头在大理寺监狱当牢头当了一辈子了,这里所有的衙役都是他的后辈,或多或少都受过他的恩惠,都知道这老头是个好人,心肠软,没儿没女的,难得他这么喜欢一个孩子,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由着他了。
“好。”
被称为吴头儿的押运官良久后才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老牢头顿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千恩万谢起来。
“好了……好了……”
“都别磨蹭了,该走了,都给我动作麻利点儿,否则,我手上的鞭子可是不认人的……”,胖差役赵大吼道。
其它的负责押运的差役们也都开始伸手推推搡搡,有些行动迟缓的一下子便被推了个跟头,稍微起来的慢一点儿,就有鞭子带着破空的风声呼啸而至,挨打的人顿时便会发出一声痛呼,翻滚着爬起,努力跟上队伍。
薛明珠也顾不得再看美少年了,小手紧紧的牵着她娘薛李氏的衣角,小小步的跑着。
她现在可是小孩子,若是挨上一鞭子,铁定熬不过长途的跋山涉水,就得翘了辫子。
薛家人同样担心着这个问题,有都有意无意的将薛明珠护在中间,让她不至于被人挤到、推到。
一行人在看到大理寺大门的那一刻,纵然有皮鞭的威胁,还是有不少人哀哀的哭出了声……
低沉、压抑的哭声让整个队伍笼罩上了一层凄风苦雨。
“哭什么哭?!这才哪儿到哪儿?!这一路上还有你们哭的时候呢……现在哭?!太早了!”,差役们骂骂咧咧,手里的皮鞭甩得“啪啪”响,不时的一鞭子就抽过去。
大门打开。
“爹!”
“娘!”
“老爷!”
“左兄……”
……
门口守着一群人,见犯人们出来,一涌而上,嘴里喊着,身子挤着,似是想拼命上前,再看一眼自己的亲人朋友,只可惜,被两排衙役用长枪挡着,根本冲不过。
一时间,两边俱是泪如雨下,哭声震天。
薛明珠这才知道,原来,还有送行的人。
这些人见冲不过,便纷纷往这边投掷一些包袱,有些落在地上被踩得稀烂,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多是一些衣衫吃食,都是最最普通的,并不值些什么钱。
可就这儿,也不是都能接到的,大部份都会被那些衙役们挑飞,落不到犯人的手里。
送行的人也都知道规矩,只是还是不死心。
现在,眼见着自己送出的东西,那边儿的人一点也收不着,哭得更惨了。
薛明珠羡慕极了。
可她也知道,不会有人来给她家送行的。
她爹得罪的人可是有二分之一可能性会是未来天下的储君。
薛明珠在心里暗搓搓的诅咒那个什么瑞王世子这辈子都当不成太子!
他若当了太子,绝对是全天下老百姓的恶梦!
心眼太小!
薛明珠一边暗暗鄙夷着,一边借着自己人小又被护在中央不打眼的便利,飞快的从地上捡起一个白面馒头,塞进自己的怀里。
咦?!
这还有一块白糖糕,捡起来。
那个纸包是什么?!
不管了,捡起来!
统统捡起来!
“小小姐!小小姐!”
就在薛明珠捡得正欢的时候,猛然听到似是有人在叫她,顺着叫声看过去,只见一个模样俏丽丫鬟正在努力的向她招手。
薛明珠认出来了,这是她的贴身丫鬟秋儿。
她还给过她一颗金瓜子呢。
看样子,她果然过得不错。
薛明珠乐了。
秋儿见薛明珠看她,激动得直掉泪,似是想起什么,赶紧抹了一把眼泪,然后,从身后取出一物,死命的扔了过来……
黑乎乎、圆溜溜、叮铃当啷的就这么滚了过来。
薛明珠上一秒还在沉浸在秋儿居然来送她的喜悦中,下一秒就被这东西吓了一跳。
我去!
这什么玩意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