颗被浸泡在黄连苦水里的心,才稍稍宽慰了些许。她对隆哥哥来说,终究是不同的。他们是打小的情意。男女情爱,山盟海誓,其实并不长久,尤其是他们之间还横亘着血海深仇。
那个妖女更致命的是还委身过他人。
隆哥哥何其孤傲?他眼下容忍得了她不贞不洁,不过是还不曾厌烦那具皮囊。只要她耐着性子,且攻且守,那个妖女必然会不战而败。
她不信,隆哥哥能容得了她一世!更何况她还有到彦之这个后盾。那个妖女有谁?刘义康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阿斗吗,哼?
齐妫深吸一气,已然有了斗志。她扭头,笑问:“小梧桐呢?”
“公主殿下已经睡下了。”
“嗯。”齐妫踱步入殿,她虽丢了皇后位份,却从北三所那个鬼地方搬回了后宫。更重要的是,她了解隆哥哥,他生性既凉薄又心软。隆哥哥废了她,心底必是存了不忍之心的,否则就不会时至今日还没下旨要那个妖女入宫了。
齐妫冷笑,她与那个妖女的战争,越持久就对她越有利。那个妖女长得再妖艳,也终究会有年老色衰的那一日,她不信,隆哥哥对她会死心塌地一辈子。
“你想法子传话给到统领,就说我近来思虑过重,忧心安危,想要狼人谷的那个女暗卫进宫贴身保护。要他想想法子。”
翠枝蹙眉,当初主子因为那个女暗卫爬上皇上的睡榻,很是迁怒到统领,却为何又把那人要进宫里?只她跟着齐妫时日已久,知晓不该问的绝不多问:“是。”
富阳公主府,一片愁云惨雾。
芙蓉像一根绷紧的弦,陡地就松了开,病来如山倒,短短不过半月就已现迟暮之色。连服心一留下的药方,也半点起色都无。
欧阳不治有些乱了方寸:“丫头,心一那小子,好端端的,无缘无故云游什么?”
芜歌万分后悔支开心一了。她一心想着报仇,不想心一留下来阻拦她,却不曾料想嫂嫂的病情竟然来得如此迅猛。
“你们不是说嫂嫂还有一年半载吗?只要调养得当,三五载也是可能的。”她问。
欧阳不治来回踱着步子:“人贵在心念,若是毫无求生之意,便是华佗在世也难救呐。”
芜歌瘫坐在软榻上,神色有些落寞:“如此说来,我不该回来。”
欧阳不治住步,直摇头:“非也非也。公主本就是强弩之末,即便你晚些回来,她也是苟延残喘罢了。”老头子微敛眸光,眼角的褶子折起几分慈爱之色:“老头子我身为医者,本不该说这样的话。只是啊,活着生不如死,倒还不如早些去了解脱得好。”
芜歌抬眸,清冷地看着老头子。
欧阳不治走到她对面,坐了下来,又叹气道:“我是陪着公主去扫墓的。”老头子说到此处,眼眶里泛起泪光来:“公主跪在墓前,抱着墓碑哭得死去活来,临了只说,‘乔郎,你可知我知晓你去世的模样,我这心有多痛吗?我只恨不能让所有见到那幕的人都剜目死去!是我没用。若非为了一双儿女,我早下去陪你了。’”
芜歌惊惶地睁了睁眸子,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老头子我虽不知道驸马爷死时是何模样,也是闻者伤心。公主心里头苦啊。”老头子抬袖擦了擦眼睛,“不行了不行了,老头子我老咯,说一两句话,居然都流起马尿来,羞死人了。”
“是谁告诉嫂嫂的。”芜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欧阳不治怔了怔,旋即,就见芜歌蓦地站起身来,对着公主身边随侍的嬷嬷丫鬟,冷声道:“你们说,是谁告诉嫂嫂的。”
她再重复这句话时,语气里已然带了凌然之威。候在屋里的嬷嬷丫鬟赶忙跪下。
“说。”芜歌声色越发冷。
“回,回娘娘,是是皇后娘娘。”一个嬷嬷哆哆嗦嗦地回答,又赶忙改口,“不不,是是静妃娘娘。”
芜歌敛眸,眸底的水雾一闪而逝。她就觉得奇怪,为何她赶去万鸿谷时,嫂嫂还好好的,才几年光景竟然染了心痨病。
原来如此。
她闭目,竭力平复呼吸。
欧阳不治一瞧着情形就不妙,赶忙冲着嬷嬷丫鬟们挥手。待众人都离去,老头子也猫着腰离去。
“站住。”芜歌唰地睁开眼。
欧阳不治回眸,瞧见她的眼神,竟然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先生,有什么东西是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人不孕不育的吗?”芜歌挑眉问。
欧阳不治张了张嘴,当真错觉眼前他一路看来的女子成妖成魔了:“哪哪有这么阴狠的药啊。”
芜歌坐了回去:“先生号称毒圣,连这种药都配不出来,未免太浪得虚名了。”
老头子叹气:“你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有备无患啊,对手那么强,我总得留点东西防身吧。”芜歌说得漫不经心,老头子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你莫不是想对——”老头子止住话头,朝门外努努嘴,“那个人下毒吧。”
“你想哪儿去了?”芜歌嘲讽地勾唇,毫不避忌地说道,“他都已经龙生九子了,不育又有何打紧?”
老头子心底暗叹一句,这丫头真邪门,便叹道:“那便是对付中宫的那位咯?”
芜歌不置可否。若是在此之前,她对那个被保护在深宫大院里的仇敌,还存了一丝仁慈之念,在听完嫂嫂的遭遇,她绝对不容自己心软半分。
她冷冰冰地看着老头子:“你一直都说愧对于我,如今是你该还我的时候了。”
老头子吃瘪地说不出话来,只长叹一气。
“放心,这方子我不会说出去是你给的。”
老头子冲她翻了个白眼:“这么阴狠的东西,难不成你能骗世人说是心一那个菩萨心肠出的?”
谈及心一,芜歌不说话了。
“罢了罢了,方子我给你。至于你要干什么,老头子我也管不着了。从此之后啊,老头子我也就不欠你什么了。”欧阳不治烦不胜烦便懒得烦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做派。
“嗯。”芜歌笃定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