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玉华公主挑衅的神情,温阳找不出拒绝的理由,只得接过宫人呈上的佩剑,起身走至玉华公主身边。
“裴公子,烦请吹奏入阵曲。”玉华公主举止得体有礼,心里却想的清楚。
不管是状元郎还是探花郎她都没有兴趣,她可不想与任何一人传出般配的流言,叫温阳这个傻子出来搅局正好。
裴逸明点点头,强自控制才没有露出黑脸来。
这叫怎么回事啊!
有温阳横插一手,还有谁会将注意放在他与玉华公主身上了。
两人舞剑,他吹箫,倒像是个乐师。
可就算心有郁结,裴逸明也不能损自己半分气度,便深深吸了两口气,吹起玉箫。
箫声响,剑舞起。
玉华公主手挽剑花,紫裙翻飞,温阳执剑相迎,黑色的衣袂在月色下更显冷厉。
玉华公主舞姿蹁跹,而温阳一招一式却都透着杀意与凌厉,一柔一刚不但不显冲突,反是将战场的冷酷与铁血柔情彰显淋漓。
两人你来我往,剑刃划过的锋利声响越发有战场上的胶着紧张之势。
倏然,玉华公主挥剑逼近,温阳侧剑相抵。
玉华公主轻轻勾唇,用只有两人能听闻的声音道:“你还不错嘛。”
温阳翻了一个白眼,就她那点三脚猫功夫,他都懒得认真。
剑刃相抵,两人脚步后移,做出冲击之势。
“我可要来真的了!”玉华公主唇角上扬,琉璃般的眸子映着冷冷寒光。
但见她脚尖点地,执剑旋转,裙摆绽开,宛若一只紫色的蝴蝶,明艳华丽。
突然。她踩到了裙摆,脚踝一崴。
温阳一直在提防她,是以看的清楚。
见此他两步迈至她身边,伸手去抓她的手腕,而本要倒地的玉华公主却腰身一转,跌进了温阳的怀中。
玉华公主纤细的脊背轻靠着温阳的胸膛,可这一幕任谁都看不到半分暧昧,只因她已反手将剑横在了温阳的脖颈之上。
入阵曲毕,玉华公主收剑拱手,狡猾的眸子噙满了笑意,“温二公子,又承让了。”
这个“又”字用的极妙,让温阳清晰的回想起了上次被骗的场景。
同样的方式,他竟又栽了一次。
他现在已经不想去看父王的表情了,想来定然十分精彩。
建明帝抚掌大笑,连道了数声好,足以见其开怀,“玉华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众人心中呵呵,到底怎么回事陛下你心里当真没数吗?
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胜之不武”?
沈皇后有些没脸看,抚了抚额道:“玉华,不得胡闹,分明是温二公子让着你。”
玉华公主斜睨了温阳一眼,嘴角微勾,“母后,儿臣愚以为这叫兵不厌诈。
你说呢,温二公子?”
在这一刻,温阳莫名的想将几位皇子殿下挨个的揍上一遍,已解心头之恨。
可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走出尴尬的台阶。
他将此寄予在温凉身上。
越是这个时候越能体现出兄弟至亲来,他相信温凉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他悄悄递了个眼神过去,却见温凉竟在与坐在他身边的傅凇碰杯饮酒。
温阳一时间体会到了被全天下抛弃的感觉。
其实比起温阳更尴尬的是裴逸明,他堂堂探花郎做了乐师不算,现在还彻底被人遗忘是怎么回事?
这时忽有内侍在陈总管耳边低语几句,陈总管听了忙行至建明帝身边,将内侍的话转述了一遍。
建明帝挑了挑眉,抬手道:“拿过来让朕瞧瞧。”
陈总管立刻双手呈上一封信笺,建明帝展开信笺扫视了两眼,顿时龙颜大悦,将信扔给陈总管,命其诵读。
原是远在平州的沈染来信,平州水患已退,各处堤坝都顺利修缮。
祁县百姓为感念圣上恩德,特为建明帝建了一座长生庙。
建明帝甚是开怀,虽然他从未励志做一个明君,但想到他既有长生庙又有文曲星,比起他那个父皇不知强了多少。
待百年之后,他也可到父皇面前显摆一番。。
众臣见建明帝开怀,自是好一番恭维。
陈总管见建明帝心情甚好,便笑盈盈的道:“陛下不如为平州百姓提字一幅,待长生庙建成以后,便可供奉至庙内,岂不美哉?”
做为首席大太监,陈总管十分清楚如何能让主子的心情更加灿烂。
陛下是个爱面子的人,这般露脸的事定然爱做。
果然,陈总管语落之后,建明帝嘴角扬的更高了些,立刻让人准备笔墨纸砚。
宣纸铺开,陈总管以墨玉镇纸将纸张压平,又双手递上了沾饱墨的狼毫笔。
建明帝接过,望着天上明月,想到大梁万里锦绣,唇角一扬,朗声道:“江山一覽。”
众人拍手称绝,都觉这四个字再适合不过。
建明帝被捧得心满意足,唰唰落笔写了几个大字。
“江,山,一……”身为帝王字必须要写的好,否则批阅奏折时容易被群臣嘲笑。
建明帝虽不喜诗文,但字写的还算不错。
前三个字建明帝写的格外顺畅,可当写到“覽”字时,笔尖突然顿住了。
“覽,覽,怎么写来着……”建明帝心里默念着,一时急得不行,可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
众人也发现建明帝卡字了,他们虽替建明帝着急,可他们不敢说呀,那样就算帮陛下写出了字,也只会损伤了陛下的颜面,以后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一时间殿内死一般的静寂。
陈总管急得都要晕死过去了,他这张嘴可真欠呀。
苍天见证,他真是一番好心,谁能想到陛下会提笔忘字,这些完喽!
倏然,顾二老爷站起身。
众人立刻抬眸望去,有人替他忧心,有人暗自等着看他笑话。
这个马屁可不好拍,弄不好容易被马蹄子踹死。
建明帝也抬头扫了他一眼,示意他可别让自己太下不来台。
可顾二老爷却并未上前,而是拱手道:“臣今四见过陛下,臣有关于治理平州水患之事想禀明陛下。”
建明帝皱了下眉,顾明哲这后半句话没什么问题,前半句怎么怪怪的?
还今四,莫非是他的字不成?
忽然,建明帝脑中灵光乍现。
臣,今,四,见,加起来不就是“覽”字吗?
建明帝如蒙大赦,面上却格外沉稳,“先等着,待朕将字写完!”
说完,笔尖游走龙蛇,最后一字一气呵成。
大理寺卿只觉叹为观止,若非此时场合不对,真想为顾侍郎拍手叫绝。
看看人家这反应速度,简直堪称拍马屁之王。
急圣上之难,不动声色为圣上化解尴尬,深藏功与名,真是了不得了不得。
大理寺卿已经将顾二老爷当成了自己上进的目标,他家虽不是寒门,但并没有太过显赫的家世,他能走到今天这步,靠的便是圆滑处事,凡事都给自己留有余地。
可今日再看顾侍郎,他才知晓什么叫人外有人。
试问,一个既有能力又聪慧嘴甜的下属,与那些个只知道梗着脖子的死脑筋相比,陛下若喜欢后者那还真是重口味。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也被这一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原来还能这般的吗?
断了拇指的英国公世子蒋兴脾气越发古怪阴森,见此冷冷一笑,不顾场合的阴阳怪气道:“我倒是不知顾侍郎本命原是叫顾今四吗?”
建明帝落了脸色,众人也不敢随意应声,只觉得蒋世子真是疯了,陛下好不容从台阶上走下来,你还非要将人家架上去不成?
反观顾二老爷却是不慌不忙,淡笑着道:“今四乃是在下的字,陛下对我信任有加,我以字相称,并无不妥。”
说完顾二老爷扫了借光参加宫宴的顾三老爷一眼,顾三老爷在这种事情上头脑还是十分灵活的,当即道:“我二哥说的没错,我大哥的字是今三,我是今五,只是旁人不知而已。”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了顾大老爷,顾大老爷面皮抽抽。
虽他有着不能说谎的原则在,但也不能看着两个弟弟丢脸面,便只得低低“嗯”了一声。
蒋兴冷笑,轻哼道了一声,“诡辩。”
建明帝只冷冷瞥他一眼,默默将仇记在心里,面无表情的对顾二老爷道:“今日宫宴不宜谈论朝政,明日你再禀告吧。”
“是。”
顾二老爷躬身退下,察觉一道异常热切的目光在追随着他。
他诧异抬头,便见大理寺卿正对自己遥遥举杯,双目明亮有神。
顾二老爷哪里想得到自己平白多了一个迷弟,心下虽一片茫然,但还是举杯遥敬。
宴上重回喜乐,蒋欣阮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起身福礼,含笑道:“父皇,裴探花箫声悦耳,可见其乐艺非凡。
裴家乃书香门第,但闻裴小姐更是擅长反手琵琶,不如趁此机会请裴小姐展示一番?”
周倩心中暗骂。
蒋欣阮还真是会见缝插针,竟然抢先她一步。
裴琇初入京城便高调行事,可见其野心。
如今傅凛与傅决都在争抢裴家,周倩不介意拉拢裴琇一把。
真没想到这个好人竟先叫蒋欣阮做了。
建明帝还从未见过反弹琵琶,一时也有些兴趣,便颔首应下。
裴琇盈盈起身,下去准备。
蒋太后扫了裴琇一眼,又抬眸望向了坐在榜眼孙桐之身边的裴逸明。
兄妹两人皆长得一副好相貌,特别是裴逸明,与身侧的孙桐之相比,他身上既有书香之气,又有出身名门的傲气,眸中的野心更有年少公子方有的意气风发。
蒋太后收回视线,微抿了一口酒,眸光微动。
不多时,裴琇已抱着琵琶走入殿中,她褪下了满身华服,只穿一身淡青色的束腰长裙,显得她越加清秀,便宛若江南的湖水,温婉青碧,不得不说裴琇很懂放大自己的优势。
裴琇垂首福礼,嘴角笑意脉脉,她没有落座,而是怀抱琵琶,拨弦起舞。
先是一曲阳春白雪,旋律清新流畅,节奏轻松明快,裴琇舞姿轻盈,颇有春日万物复苏,欣欣向荣之感。
众人皆沉醉其中,就连建明帝也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裴琇见此嘴角一扬,忽的将琵琶反手置于身后,片刻停顿,曲音再响已是换了一首曲子,两首乐曲衔接流畅,不见丝毫突兀。
可众人的脸色却变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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