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头一挑,凝视她半晌,点点头道:“如此也可,但我们会先为那孩子洗髓,这对他无害,日后学不学,他自己决定。”
铁慈点头。
飞羽叹息一声,道:“妇人之仁。”
铁慈不过一笑。
顾小小却不服气地反驳:“你懂什么。这是十八大气明朗,行事堂皇,不稀罕剥夺一个人的选择自由,来成全她自己。她这样的人,迟早会有更多的人仰慕投奔,不需要这些枭雄手段!”
难得的,飞羽没有反驳他,指节磕着桌面,似笑非笑看了铁慈一眼,道:“确实。十八这境界格局,仅仅是一个三品官的儿子,委屈了。”
铁慈心中一跳。
飞羽极其敏锐,是感觉出什么了吗?
孙娘子却忽然道:“格局境界,这词儿我不懂。但我却知道,你这回足够聪明。”
她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道:“这是第三件事,回去自己看吧。给这封信的人和我说,如果你第二件事毫不犹豫选择让那孩子做杀器死士,那这封信也不必给你了。”
她递出信笺,喝干杯中的茶,茶杯一覆,人已经清风一般掠过,消失在雨幕中。
旁边很多人在喝茶,无人抬头多看一眼。
铁慈打开信笺,看了一眼,猛地站了起来。
众人愕然看她,铁慈才反应过来飞羽也在,又坐下了,笑道:“我得了意外之喜,原以为没有成功的事,现在对方告诉我,他接受我的邀请了。”
这是贺梓的信,他说他已经带着山长去往盛都,即将成为太子太傅。朱彝也辞了山长之职,推荐容溥接任,朝中讨论多日,最终由监院升山长,容溥接监院一职。
铁慈原本已经放下此事,未曾想到贺梓还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她。联想到刚才孙娘子说的话,显然贺梓最后还要试探她一回,看看她的心地。他被皇族害得那样惨,不想再遇上心志冷酷过河拆桥的主儿。如果她方才毫不犹豫答应让那孩子做杀器,这信不会拿出来,贺梓的太子太傅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得了贺梓,其间意义重大,铁慈心中欢喜,晚上吃饭多喝了几杯,不过行路安全重要,也就微醺而已,投宿的客栈占地颇大,院子中还有一方小池塘,铁慈左边搂着顾小小,右边揽着飞羽,抬手比画了一个大圈:“看,这是朕给你们包下的鱼塘!”
飞羽笑了一声,抬手比了个更大的圈,道:“看,迟早朕给你打下这锦绣江山!”
顾小小看她一眼,皱眉道:“胡言乱语什么!这话也是你说得的?”
飞羽也不理他,轻轻松松将铁慈打横抱起,大步进屋了,顾小小不愿跟着她,坐在原地,眉头都快飞了起来。
瞧瞧,这心机婊,一手就把皇太女抄了起来!
亏她在皇太女面前,一路上一直娇滴滴柔弱无骨模样。
装!
……
盛都。
中军都督府。
回家省亲的戚元思一早在园子里练剑。
有婢仆经过园子,都小心地放慢脚步。
少爷自从回了府中,和往日大不相同。以前就很刻苦,现在更刻苦,三更睡五更起,早起练剑的时候,连婢仆们都还没起身。
读起书来更是夙夜匪懈,而且还加了许多杂学的科目,让老爷给他寻西洋来的算术老师专门补课,弄得老爷夫人又是高兴又是担心,时常还要劝说他不必如此努力,戚家原本就可以走恩荫,不用恩荫自己考功名已经很了不起,倒也不必非考个状元回来。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戚元思练完剑正要去读书,就有老夫人院子里的大丫鬟来催促,道今日赏花会,公子莫念书了,早些换了衣裳去参会的好。
戚元思恭敬地听了,神色却不大好看。
他知道这赏花会,其实就是盛都贵介们变相的相亲会。今日在那赏花会上,自家祖母约好了要相看刑部尚书家的嫡孙女。
天经地义,门当户对,可他没兴趣。
正磨磨蹭蹭要去换衣服,他的小厮快步过来,拿来了一封信。
看见信封上熟悉的落款,戚元思扬眉,竟然是书院的同学。
他回家不过短短数日,呆上一阵子又要回去,书院同学何须巴巴地给他写信老远送来?
他漫不经心拆开信纸,一目三行。
忽然眼光凝住。
戚元思的小厮担心地看着自家公子,怎么忽然就僵硬得像个雕像似的。
又过了半晌,戚元思手一松,信纸落地。
小厮下意识去捡,戚元思喝道:“不许捡!”
惊得小厮一颤,不敢动也不敢看信上内容,心想这是说了什么惊天大事,让自家公子这般失魂落魄。
戚元思呆了半晌,才慢慢将信纸捡起,慢慢折叠了,梳理自己混乱的心绪。
原来……叶十八是女的。
原来……她是皇太女。
原来……她是被自己退婚的皇太女。
原来在自己走后,还发生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全书院的学生得皇太女庇佑,在刺客的杀手之下人人保全。
戚元思漫无目的地在园子里走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茅房一侧,一转头看见自家洁净的茅厕,忽然想起那日在书院茅房里的经历。
他的小厮跟在后面,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少爷忽然在茅房面前蹲了下来。
这是……忽然闹肚子了?
那赶紧进去出恭啊!
但他不敢靠近也不敢说话,总觉得此刻的少爷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又过了阵子,大丫鬟过来再次催促少爷,“少爷,少爷,您蹲在这里做甚,老夫人请您快些换衣裳,刑部尚书家的小姐听说已经到燕郊园了……哎我的少爷您这是……”
丫鬟住了嘴。
惊愕地看见戚元思抬起头,眼圈发红,气若游丝地道:“我现在后悔……去游园还来得及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