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班达市,是一个非常美好的理想。新联盟铲除了守卫阵线和各帮派势力,但是下一步必须建立秩序,要依托群众并发动群众。
可这里有一个大问题,大部分群众都是什么样的群众?
不要想当然地就认为他们拥有高尚的情操和高贵的品质,就华真行亲眼所见的实情,这里绝大多数土著居民和这两者根本不沾边!
谈世界观和人生观好像扯得有点远,甚至有点奢侈,很多人最基本的价值观就令人绝望。
价值判断的意义,就在于人哪怕做出错误的选择,他也应该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至于原因可能是迫不得已、可能是没有经受住诱惑。
人性的弱点往往都是类似的。文明的光芒,就是教会人们去思考总结,清楚每一种行为会导致什么后果,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与过去的什么行为有关,这就是人类史上的思想启蒙。
很多道理,让每一个个体去自发总结是艰难的,它需要文化传承的积累。
这里很多人从小都不觉得伸手跟陌生人要钱有什么不对,更进一步,假如要不着就偷、偷不着就抢。很多人也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并不以此为耻,甚至引以为豪。
是啊,凭本事要的、偷的、抢的,只要能搞到手就是了不起。
和当地人打交道,常常会感觉他们没有时间观念,比如约上午九点见面,可能十二点到就算不错了。说好了是明天的事情,可能会下个星期才想起来或者干脆忘了。
所谓没有时间观念只是一种表象,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做“信”,以及守信的价值。谈好的买卖,要么服务临时缩水、要么突然坐地起价,商量好的活收了钱就溜了,然后再也找不到人。
从小就学会了满口谎言,每一句承诺几乎都不可信,无论什么事先答应下来,反正能不做就不做,只要把好处骗到手就行,甚至也不想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
满口狡辩只会推脱责任绝不承认错误,在他们的价值观里,只要不认错就是没犯错,只要能推脱便等于没有责任,只要能逃过惩罚便可以犯罪。
凡事只看果不论因,从不知亦不思果从何来。
难道世风就真的崩坏如此吗?假如身边的人都是骗子,你也不会信任别人。
杨老头的杂货铺从不赊账,因为几乎没有赊账的人会真的还钱,也从不将快要过期的食品免费送给那些挨饿的人,因为只要那样做了,就会有一大群人上门免费讨要。假如讨要不成,说不定店铺都会被洗劫。
杨老头不怕这个,但也从不惹这些麻烦。
从非索港到几里国,所见的并不一定就是文明的崩坏,而是文明从来就没有真正建立过。从原始部族社会直接成为工业殖民地,殖民者用最粗暴的方式将他们镇压在工业文明的最底层,掠夺各种资源,甚至人口本身也曾用来贩卖。
殖民者建立的秩序,并不包含文明启蒙,最多只是强制的灌输某种信仰,告诉人们将执行什么样的规则,却没有让人们思考为什么?
于是每一个人都只能完成自我启蒙,就像黑帮中的好人那样无力。
可以想见,华真行从小看见这样的现实世界,他的内心是多么绝望?所以他才会做那样一个梦,在荒无人烟的原野上重造一个欢想国。
是怎样的绝望,才让一个孩子甚至有了“毁灭世界”发愿,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有着毁灭这个世界的冲动,假如他最终没有看到希望的话。
华真行并不信仰冈比斯庭的神,也不信仰冈比斯庭所属的天国教派的神。但是他也读过冈比斯庭的《圣约》,读过圣约中那个大洪水的故事,洪水摧毁了世界、洗去所有的罪恶。
华真行厌恶身边的世界,厌恶的当然不是花花草草,而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假如这个世界都到了令你厌弃的程度,你所厌恶的肯定是大多数人。
还好有几位老人家一直在指引他,告诉他厌弃人的前提是厌弃他们所做的事,真正该厌弃的是他们做那些事的原因。真正的挽救,就是改变那些原因,这需要另一场洪流。
所以华真行的发愿,是一个重新生根发芽的世界。
救人的事情他做过,比如他救了罗医生,这可能会改变他的命运,比如罗医生也曾想带他离开这里。但华真行的心态是复杂的,他的愿望并不是挽救特定的某一个人。
华真行当然想挽救他所在的非索港,但是那些人还有没有被挽救的可能?他甚至认为,这一代人恐怕都是没有希望,想真正彻底改变,至少要等到一代人之后了。
华真行既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又是一个积极的实践者,是乐观的行动派,同时也是悲观的观察家。所以今天在谈到班达市的时候,华真行讲述了自己的忧虑,同时用拷问的目光看着夏尔。
夏尔拍了拍华真行的肩膀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事实,那些人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曾经也不是。所以有些事情,是我才能做到的,也绝对是要做到的。否则为什么不是你来当新联盟的总席,而非得是我?
解放班达市并不比解放非索港更困难,我认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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