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请下堂

    打死杨熠也想不到丁亦虹会就这么干脆的承认了！难道是仗着卫国公府撑腰便不将他放在眼里？！他对司徒凝冰怀有愧疚可却无法改变讨厌司徒霁华的心情，连带着司徒霁华的姨姐丁亦虹也喜欢不起来。不过这个女人素来识相的很，从不争风吃醋也不主动往他身前凑，对吴氏更是处处忍让照顾的无微不至，纵然不喜欢但杨熠也不得不承认丁亦虹的所作所为还是很叫他满意的，若不将她当做妻子来看倒是个不错的属下。可这也不代表他完全信任丁亦虹，长在深宫的他见过不少表面贤惠腹中满是阴谋诡计的女子，所以在吴氏难产生下死婴之后他头一个怀疑丁亦虹，不想他还未着手调查，丁亦虹身边的人就先将她卖了，倒省了一番功夫，只是……杨熠瞧着丁亦虹一身缁衣态度坦然，三分看着像是视死如归，七分倒似是有恃无恐！

    “你这是做什么？”杨熠闹不明白丁亦虹究竟有何意图，问罪的话说出来便少了几分气势。

    丁亦虹口中说着请罪，却毫无罪人的自觉，如讲故事般不慌不忙的将自己怎样买通医女在吴氏的膳食中动手脚，害得吴氏难产生下死婴的经过娓娓道来。这让院子里听审的一干人等产生了一种莫名的荒谬之感，正室被查出来耍手段害死了小妾的孩子，难道不该抵死不认或者哭喊不公指责丈夫宠妾灭妻什么的嘛？哪有认得这么痛快的？坦荡的就像不是她干的似的！

    若说这院中唯一没有懵的，大概就是受害者吴氏了，丁亦虹话还没说完她就故技重施准备将先前施展在那医女身上的招数再加倍的用在丁亦虹身上。

    “大胆！”丁亦虹毫不费力的推开了正往她身上扑的吴氏，冷冷的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一个来路不明的贱妾也敢对我动手！”丁亦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不瞧吴氏只盯着上首的杨熠正色道：“我即便犯了滔天大罪十恶不赦也是宗正寺上了族谱的正室王妃！在公，当由大理寺审讯陛下朱笔御批方可处置。在私，该由当今正宫皇后娘娘发落，中宫无主自有如今位份最高的皇贵妃裁决，何时轮到一个您的一个妾对我动私刑？郡王已经为吴氏险些混淆了皇室血脉，还要纵容她打皇家的脸面么？！”

    “住口！”因丁亦虹说的话句句拿住了规矩礼数，杨熠先还冷脸听着，可到了后来丁亦虹竟直指吴氏不贞腹中骨血存疑，这话若是传出去是会要了吴氏性命的！

    丁亦虹素来有眼色，见杨熠听懂了自己的话也没有不依不饶，很干脆的认错，“贫妾失言。”

    杨熠沉默的盯了丁亦虹半晌，见她始终微微垂着头，目光虽未与自己对视却没有一分心虚躲闪，这副模样像极了……想起过去为数不过却终身难忘的吃瘪，杨熠最终屏退了院中诸人，包括委屈万分的吴氏在内。

    “你究竟想要什么？”根据以往吃瘪的经验，杨熠隐隐觉得丁亦虹话中有话，她害了吴氏的孩子可能并不止争宠那么简单，或许是另有所图！待见丁亦虹闻言有些惊讶的抬头瞧了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他居然猜到了自己心思，杨熠不由得冷笑一声，“难道你以为这世上唯有你一个聪明人？我纵然不够聪明也没少被聪明人坑，可我坑我的那些人……比你不知多了多少心眼，有这些人给的教训，你的这点儿心思就不够看了，还是爽快些罢。”不是不恨丁亦虹，只是经过大起大落，尝尽人间冷暖，杨熠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冲动易怒不管不顾的太子了。曾今的他都不该有任性的资格，何况如今他不过是个失宠的皇子，前程生死都如风中烛火不知何时就会熄灭，更不得不学会妥协。

    丁亦虹倒没料到他能说出这番话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了心神，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贫妾善妒，没有容人之量实不配为郡王妃，自请出府去太庙守灵赎罪。”

    杨熠这会儿若是还没看出来自己是被丁亦虹嫌弃了那就真是蠢的无药可救了。或许是气急了，他倒不觉得愤怒，只有一种荒谬之感。“我竟不堪到这等地步？让你宁愿青灯古佛一生也要逃离？！为此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害死了我的孩子？！！！”想到那个生下来便没了气息的孩子，杨熠心头的怒火终于燃了起来，两步窜到丁亦虹跟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回答我！！！”

    丁亦虹被他掐着脖子气都喘不过来却还是艰难的说道：“我…不想…死！不…值得！”

    “不值得……”杨熠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好似重新回到了当初流放时那个风雪凛冽的早晨，女子凝眸浅笑清清淡淡的说过类似的话。

    杨熠颓然松开丁亦虹，好半晌才从口中吐出一个字，“滚！”

    丁亦虹喉中一阵火辣辣的，深深的吸着气，猛然听他叫自己滚，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一下跪倒在地端端正正的行了三跪九拜的大礼，道了一声：“多谢郡王！”这才躬身退了出去。快出门口的时候，丁亦虹忽然回首瞧了眼失魂落魄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杨熠，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自知害了小公子，罪孽深重，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亦不敢求郡王原谅，唯有一言相告——您这郡王府该好好整顿一番了。”言罢也不等杨熠询问只说了句，“请郡王保重。”便匆匆离开了。

    杨熠细品她话中之意，再结合医女死前说漏了嘴的那句话，不由自主的恐慌了起来，院子里虽灯火通明，他却觉得自己深陷无尽的黑暗之中走不到尽头，望不见一丝光亮，还有无数的野兽躲在阴影之中时刻准备着将他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