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杀意

    “王后消息倒是灵通。”杨烨的容貌在男子之中称得上出类拔萃，刚毅端方正合当今世人的审美，只是他如今似笑非笑的瞧着王后，使得正直的长相无端生出了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叫人心生冷意。

    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鲁莽了，虽是为着大局着想，却不该听风就是雨，急急赶过来劝谏，没来得及开口为田少甫说一句话，自己先惹得殿下不满。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哪怕她是他的枕边人，是他的正宫王后，依旧不该窥探他的行踪起居，此乃大忌！她竟然忘了！

    心中惊惧，王后面上却维持着镇定的微笑，好像没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用聊家常般的口吻说道：“臣妾是殿下的妻子，自然要关心丈夫的起居食宿心绪阴晴，陈郎将是殿下跟前的红人，他病了必定影响您的心情，臣妾当妻子的，大事不能为您分忧，似这等照看病人的小事，臣妾理当为您解难。”

    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爱做同一个不可能的美梦，那就是妻妾和美，亲如姐妹。虽然月生是个男人，但这并不妨碍杨烨对王后有这样的期待。所以，当王后说出这些鬼都不信的话的时候，杨烨跟这世上所有的脑残男人一样，竟然信了。还握着王后的手，一脸欣慰的道：“你能这样想，孤心甚慰。”

    王后暗暗松了口气，犹豫着是到此为止，继续保持自己在杨烨心目中宽和大度的贤内助形象？还是趁热打铁，在田少甫还未入宫之前将杨烨劝住，以全大局？

    天人交战了半天，王后觑着杨烨似乎因自己一席话而稍稍好看些的脸色，终究没敢将满肚子劝谏的话说出来，反而忍着一腔心酸强撑着笑容，将月生的情况仔细问了一遍。

    她这一问，又勾起了杨烨原本消了几分的火气，沉着脸把月生挨打一事简略的与王后说了。“……月生念旧，听闻如意班要离开建康，便在城中畅春楼摆了践行酒，谁知正撞着田少甫的妻子吴氏与人私会，吴氏怕月生说出自己的丑事，便一不做二不休，诬赖月生调戏于她，还寻死觅活的跳了秦淮河，惊动了田少甫，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月生给打了。”

    说完他冷哼了一声，带着十二分的轻蔑说道：“吴氏一个青楼女子，本就水性杨花，偏田少甫也不知是瞎还是傻拿她当个宝，平日里孤念着往日的情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不想这田少甫如此不知分寸，竟连月生都敢打，分明是不将孤放在眼里！”

    王后总算是知道了症结所在，真正叫杨烨生气的或许并不是田少甫打了月生，而是田少甫身为下臣却打了主君的脸！如今满朝皆知，月生是杨烨的男宠，别说调戏吴氏一事各执一词尚无定论，便是月生真的调戏了吴氏，田少甫也该到御前讨个公道，而不是私下打月生一顿泄愤，更何况他打了之后也不知入宫向杨烨请罪，失了先机，倒叫杨烨从月生口中得知了所谓的“真相”，岂不是把自己陷入被动的险境？

    “殿下”王后不敢为田少甫说话，只能尽量让自己的观点显得客观，“臣妾以为，此事皆因吴氏与人私会而起，何不找到那个与吴氏私会之人？如此既能还陈郎将一个公道，又能叫大都督心服，岂不一举两得？”觑着杨烨的脸色，王后小心翼翼的补了一句，“到底大都督是您的肱骨之臣，若为了区区一个吴氏生了嫌隙，着实不值得。”

    杨烨深深的瞧了王后一眼，他哪里听不出来，王后嘴上说的是吴氏，其实真正所指的是月生！人心都是偏的，杨烨心里有了月生，自然听不得旁人说他一句不好，然而王后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再者，王后的话固然不怎么入耳，可句句在理，又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杨烨虽愤怒却不曾失去理智，到底把王后的话听进去了。

    待田少甫觐见的时候，杨烨脸依旧阴沉着，可却没有劈头盖脸的兴师问罪，只是语气不善的又问了一遍田少甫动手打月生的缘由。

    王后立在杨烨身侧，听田少甫用他那特有的冷淡嗓音，差不多将杨烨方才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只是在他的叙述里，月生就是一个见色起意，仗着主君宠爱无法无天的好色之徒，而他的妻子吴氏则是个三贞九烈的无辜女子。瞧着身边龙椅上坐着的男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王后只觉得喉咙里痒痒的，恨不能咳嗽几声，打断田少甫的话，但杨烨的脸色让她实在没有这个勇气，只能在心里暗求佛祖保佑，田少甫能机灵些。

    事实证明，平日不烧香，临时抱佛脚是没有用的。佛祖没有听到王后的祈求，田少甫就跟瞎了一样，好像根本瞧不见杨烨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色，竟然在杨烨阴森森的问了一句，“这么说，此事都是月生的不是了？”之后，理所当然的回道：“臣以为，确实如此。”

    王后有些不可思议的瞧着他，她是内宫女眷，田少甫是外臣，他们两人不可能有太多的交集，她只知道田少甫是统领全国兵马的大都督，是杨烨的心腹爱将，也是她的家族必须拉拢的人，却从不知此人竟是个如此没有眼色的硬骨头！莫非真是仗着天大的功劳，便不将殿下放在眼中？！若真是如此，王后瞧着田少甫，微微眯了眯眼……

    不得不说，杨烨与王后不愧是正牌夫妻，如果此时王后从眼角余光中瞥杨烨一眼，就会发现他此时瞧着田少甫的眼神与自己简直如出一辙，只不过杨烨眼睛里的杀气藏得更深，也更厚重！

    杨烨忽然笑了，微微眯起的眼睛舒展开来，徘徊在眼底的杀意随着舒展的眼角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听他用一种开明睿智的语气对田少甫说道：“长青果然就是长青，满朝文武也就唯有你还敢与孤这样说话，好，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