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墨倒也还仔细着,宋珩这突然之间一晕,他快手地一接,抱了个满怀。他虽然弱气一点,却也不是连一个女子也抱不动的,他只觉得怀里头的人太轻了,就像是抱着一片羽毛一般。
宋珩是女子,虽然北雍民风开放,男女之间却也是有大防的,可眼下情况危急,沈从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抱了宋珩便走,宋珩虽是昏厥,那破军剑却是握得极紧,见宋珩如此都不忘握住这唯一可以护命的物什,沈从墨在心底之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想来也是,刚刚多少人的性命依仗在她的手上,而她一个小姑娘能依仗的又是什么呢,不过就是自己手上的那一把剑罢了。
眼前有阴影遮挡住,沈从墨抬起了头来,却看到百里流觞站在他的身前,那一双原本冷漠的眸子里头也盛满了关怀之色。
百里流觞伸手探了一下宋珩的鼻息,感受到指尖那温热的气息他才放下了心来,还有气便好。
他二话不说地从沈从墨的手上抱过宋珩,在抱过的那一瞬间,那轻得过分的分量让他微微触了眉头,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提气上了马。
“我先带宋小姐回营地找军医!”他同沈从墨说了一句,将宋珩在自己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位子之后,他用力地一夹马肚,快速地往者营地而去。
沈从墨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他的手指尖还残留着那淡淡的余温,他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间,又看了远方一眼。
半响之后,他才喃喃地说了一句:“原本我便是要带她回营地的。”
他的声音极弱,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被风一吹便是有些泯灭了,倒像是在叹息一般。
暮天老远瞅见沈从墨一个人像是一个傻子一般站在不远处,忍不住叫了一嗓子,待沈从墨走得近了些,他伸手一拍沈从墨的肩膀道:“你刚刚一个人在那边干嘛呢?一脸怅然所失的。”
怅然所失么?
沈从墨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了笑,不再说话,他又有什么可失的,原本就没得到不是么?
宋珩也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只觉得自己总是有些晕晕乎乎的,似乎身边有人来来往往,有各种吵杂的声音响起,那些声音很近也很远,可她总是有些听不清楚,她觉得很热,就像是置身在火炉之中,但是转瞬之后她又觉得很冷,好像是三九天里头被人丢进了寒潭,没顶的寒冷铺头盖脸而来。她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睛就像是被人用手合上了怎么都睁不开来。
那般的徒然,宋珩挣扎了良久,最后还是抵不过那黑暗的侵袭,最后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宋珩再度睁开眼的时候,入眼的不是布着床幔的床顶,也不是那熟悉天花板,而是分外陌生的地方,有点像是帐篷一般,陌生至极。
一股子淡淡的药味儿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头淡淡地蔓延着,闻着那药味儿,宋珩直觉就是皱起了眉头,药太苦了,她直觉地就想起自己刚醒的那两日,因为跌到了头的关系,月氏总是想着法子让她喝下那些个又苦又涩还硬要说是补身子补血气的药,一碗一碗苦得让人舌头都有些发麻,她抵不过月氏那带着宽慰的眼神,只能饮下了两次,之后月氏再送上药来的时候,她便装作太烫要凉一点再喝,最后全部都献给了她窗下的那一盆盆栽。
她微微动了动,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酸软不已,半丝力气都使不上来,她的右手触碰到了一件沁凉的物什,指尖细细地抚了抚之后,她才缓过了神来,那是她的剑……破军。
有轻响传来,宋珩抬眼看着发出声音来的地方,才彻底明白过来自己眼下身处的是一处营帐,营帐入口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穿着厚实衣服绑着两条麻花辫子的姑娘走了进来,她的手上还端着一盆热水,正袅袅地冒着热气。
她把那一盆水放在了一旁的位子上之后,便是往者宋珩这边走了过来,才将将靠近了一些,宋珩便开口问着:“你是谁?”
那姑娘微微愣了楞,眉宇之中有着喜色上扬,那一张常年被风沙吹袭而有些干燥的脸也因为突然之间的微笑而灿烂了起来。
“小姐你醒了啊,那些个军医虽说只是失血过多,体力匮乏,可小姐你都已经高烧昏睡了两天,真是把人给吓死了。还好现在小姐醒来了,不然大家伙还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办了!”那姑娘开口说话,带了一点口音,虽不算特别的浓重,倒也和宋珩平日里头听得那些个江南软语有些不同,倒有一种直爽的味道。
“我叫丫丫,是封城里头的一户农家女,睿王殿下派我来伺候小姐呢!”
丫丫笑着说着,她快手快脚地拧了一条帕子,给宋珩擦了擦脸。丫丫晓得这位小姐同她们这些个西北常年苦寒惯了的丫头片子是完全不同的,那一张脸虽然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却依旧嫩的像是新鲜豆腐一般,戳一下都怕破了。
丫丫给宋珩擦完了脸,匆匆说了一句“我去通知睿王殿下”就匆匆忙忙地又一掀了帘子跑出去了。
宋珩以右手支撑着自己,撑起了半身,她掀开了盖在自己身上那厚实的被子,看到破军剑就搁在她的身侧,而自己的左手已经被包扎妥当了,只是还有一些微微的疼。
她下了床来,因为高烧刚退的身体还是很虚软,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才几个动作下来,她的身上就已经腻出了一身的虚汗,可宋珩还是勉力支撑着,取了挂在一侧的衣服给自己穿上,穿好了衣服之后,她坐在塌上,喘了两口气,觉得自己的眼前还是有些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