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卜算六爻,随意挑出的三枚铜钱掷出卦相。
“什么鬼!”夜晗低啧,竟然解不透卦中意思,虽说他并不擅长六爻,但卜个吉凶还是可以的,可眼下六爻所示,也不知是好是坏。
他不死心的又掷了两次,依旧未果,屋外有梆鼓敲响,夜到至深,已经快子时了,夜晗收起铜钱,起身走到窗前合起半敞的窗子,返身吹灭桌上油灯,径自出了房间带上门,耶律彤住在他对面,此刻门扉紧闭,屋内漆黑,想必已经熟睡。
夜晗盘算着此刻去一趟麓山深处,如果没有耽搁,一来一往的大约早上能赶回来,他大步跨下楼梯,等他走了没多久,他屋子对面的门扉轻轻动了动。
一路驰骋快马催鞭的离开了镇子,到步入麓山地界也才过了半刻钟的光景,按照舆图上标示来看,深入麓山的山徑有好几处,最近的那条道就在附近。
他正催马跑着,可心里总是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忽的勒马转身往回跑,不消片刻就与来人迎头撞上。
“哎?嘿嘿……你怎么又回来了。”偷摸跟着他耶律彤笑声尴尬,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冷不丁杀个回马枪。
夜晗静静看着她一身夜行衣,马上足蹄都裹了布条,难怪能够落蹄无声,让他毫无戒备。
“你快回去。”夜晗沉声,神色都比往日里严峻。
“不要。”耶律彤也回的干净利落,“我知道你要去麓山,我跟着你呀,绝不给你添麻烦。”
“现在正好蒲月,山中蛇虫鼠蚁尽出,你不怕么。”夜晗不知道这招能不能管用,当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吓吓她了。
但很显然这庸招唬不了夜馨,也吓不退耶律彤,“我不怕呀,这有什么好怕的呢。”她笑的眉眼弯起,月下容颜美丽非凡,看他依旧踯躅不决,她先下手为强,“反正你赶不走我,与其跟我耗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一起进山嘛,我有功夫能自保,也绝不给你惹麻烦,什么东西都不乱碰,怎么样?”她已经是难得退让了,照她以往的脾气是说一不二的,谁敢跟她啰嗦,也就他吧,能让她事事忍着万般的迁就。
夜晗也确实不想在此耽搁,想了想后允许她跟随,但是再三严明,“什么都不许乱碰,我说走的时候必须马上走,可以做到吗?”
“当然!”耶律彤端坐马上,右手伸出五指朝天,信誓旦旦的说道:“我以车可汉王的名义起誓,凡事以夜晗马首是瞻,对他言听计从,他说一我便不说二……”
夜晗受不了她絮絮叨叨的用突厥语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转身勒马先行,耶律彤放下手喜滋滋的紧步跟上。
一条人工开凿出来的山径石路蜿蜒纵深,一路行走其上十分便捷,想必是为了深居山中的苗族出入方便,两旁树叶长的繁盛,月满枝头,辉光照耀在石路长阶上。两人很顺畅的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才见到前方隐隐绰绰的建着好几栋竹屋,高木架梯立在半空中的屋子看着平常又透着些诡秘。
两人立在远处眺目张望了番,夜色深深,周围林中安静无声的有悖常理,竹屋子都暗着灯。
夜晗正在寻找一股特殊的气息,微弱的一脉若有若无的并不好找,但确确实实是有的。耶律彤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是谨记着他的话,不能乱动乱摸乱跳脱。
耳边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在脚下不远处,她好奇的略微伏低身子,看到一旁草丛左右乱摆晃动,似有什么藏身在里面,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待看到那倏忽直立起来的粗壮身子,颈部皮褶尽数张开比巴掌还要大,还是吓得“哎呦”惊呼了一声。
夜晗回身以迅雷般的速度一手捂住她的嘴,低声呵斥,“你干什么?!”她这大嗓门是想把所有人都召醒吗?!
耶律彤被他捂得喘不上气来,只能伸指点了点前面,夜晗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正对上那双猩红豆点大小的眼珠,在夜里月下看来分外森然可怖,那蛇歪着脑袋瞧了两人半晌后,突然伏低身子又钻回了草丛。
“你不是说不怕蛇虫鼠蚁的么?”
耶律彤听到他揶揄的笑声从头顶上传来,愤愤的扒开他捂着自己的手,低吼怒道:“我是不怕啊,架不住它突然出现,我被吓了一跳啊!”
“哦,是么?”他笑的不怀好意,“那希望你待会再被吓到时,先把嘴捂上。”
耶律彤没法反驳他,只得恶狠狠的从胸腔里不甘不愿的憋出二个字,“我会!”
又寻思了半晌,夜晗终于找到去路,耶律彤跟着他离开了正途,沿着凌乱的石道往另一处走去,山路徒然陡峭,这路已经不比刚才顺遂,十分艰难的又走了大半个时辰,此刻天色泛灰,深夜将去,眼前一座宏伟高砌的宫殿伫立,藤蔓攀附梁上纵横成扭曲的纹路。
“小心脚下。”夜晗着意提醒她,这处宫殿水漆剥落可见建成时间已过很久,但殿前草蕨干净,并不凌乱,应该是有人经常来往这里的。
耶律彤亦步亦趋的跟随,与他站定在殿前十步之遥,抬头望上,宫殿没有匾额不知出处,只有沿着宫梁壁檐九曲回绕的金色纹路十分扎眼,像是图纹又好似字体,耶律彤看不出个所以,只是觉得那黄色纹路十分怪异,瞧着有股别扭劲,她凝目瞪大眼的看,身旁夜晗也是一动未动。
天色徐徐亮起,第一道晨芒落上宫檐,耀的那些金黄纹路如水波流转,缓缓浮动。
耶律彤揉了揉眼睛,几疑是自己眼花,要么怎会看到那些图纹在变幻。
而她身边的夜晗猝然变了脸色,不由分说的拽着她的手腕就往来路上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