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样子,笑了笑,她打小就独闯江湖,一个人来往纵横驰骋大江南北,没有牵绊,没有负累,生生死死的也就她一个人的事情。麓山之行她料到不简单,不然红组不会探不到一点有用的消息,这其中艰险恐怕是她也想象不到的,将离是一流的斥候,但说到功夫和江湖阅历却只是了了,与其让她跟着进入麓山,还不如让她回去主持大局。
“这麓山有些蹊跷,主人一人前往,属下担心。”将离也嗅出了不寻常,由凤阳女帝一手所创并历经数代凤家帝王扶持栽培的红组其情报网可谓十分神通广大,上至皇室朱门,下到贫民娼户,只要她们想探得的消息没有弄不到的,然而这麓山对她们而言却是个谜般的存在,深入麓山的同伴几乎是有进无出,即便有出来的也是十有九伤,细问下也根本未曾真的深入麓山腹地。
“你们红组自成立以来一直效忠皇室。”将离不妨洳是突然讲到此事,不由恭然应是。洳是立在一束晨光下,神色凝定,容颜绝美:“若我有所差池,你们便悉数由皇上调遣,可知?”历来红组的上峰发令者都是皇帝,唯独她是个特例,以长主的身份号令红组,百年来只她一人。皇上虽然也知红组所在,可从未插手过其间事物,如果她不在了,红组自然由皇帝接手。
“主人!”将离惊骇瞠目,听她一番言辞所说彷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怎不让她胆战心惊。
“只是提醒你一下,并不是说我马上就会去死了。”洳是漫不经心的笑笑,似乎从不忌讳说道生死,“好了,走吧,天已经全亮了。”洳是不让她再有说话的机会,径自跨步踏出门槛。
将离有些话只得哽在喉中,艰难的咽下,她是真不懂,如她这般至尊至贵的身份,为何要自己铤而走险去找那颗或许并没有真正现世的珠子,她是真猜不透的她心。
乌云拢垂天际,惊雷闪烁层云间,似有大雨将来,殿外梧桐森影,幽深的寝宫内传出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入夜听来倍觉凄凉。
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阴魂厉而不散,她倒宁愿是有的,如此或许便有机会问问那个人,地狱之下业火之中,剜肉剔骨的滋味可好受。
凤帷密垂,珠络半掩,水墨白绢的风屏后头,一盏青纱宫灯幽幽亮着,她披衣散发伏坐在一张香木长几上,桌上酒壶倾倒,她指上拈着只玉杯,杯中酒冷生香。
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道淡淡的身影投上面前玉砖。
她伏案半倚,指尖半拢酒杯,听到绮罗摩挲的声音逐渐近前,她也只当未知,依旧闭眼沉寐。
他半伏下身,冰凉的宫锦摩挲过她玉脂净瓷似的肌肤,五指抚上她的鬓发,温软气息呵拂过她的耳畔,“你哭什么?”他挑起她一缕披落肩头的散发,绕上指尖,他语声里带着笑,笑声绵绵又似淬着毒,“该有的,不该有的,如今你俱都占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吗?”
“呵呵……”她却笑出了声,目光婉转迎上他,女子过美近妖则为不祥,而面前的男子与她样貌几乎一致无二,妖娆美貌却更胜妇人,望着这张与己相似的容颜,让她蓦然觉得厌恶,“我元慕卿是早该死在王陵的人,如今苟活下来,到底是王兄手足情深,还是望不断权利皇位?”她看着他的目光寒凉,幽幽笑道。
“你所恨的人,我都已经交给你亲手处置了,难道还不能让你释怀吗?”元承钧修长的五指轻抚过她脸颊。
那个曾施予过她痛苦的人,被凌迟千刀,挫骨扬灰,曾留驻王陵的人不管知情与否都被他一概灭口,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的一段不堪过往,她所恨的人都已被他送入黄泉地狱,为何她还是不能释怀。
“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那么往后呢……”她撑坐起摇摇欲坠的身子,素衣裹艳骨,愈发显得身姿伶仃,“这一世我已过够,不必再去晋国多受一遭罪。”
闷雷声里,大雨终于落下。
“若王兄还怜惜我,就让我一世幽居在此,直至终老。”她长发披散,衣襟凌乱,眼中有水光漫起,即便神色凄楚,容颜惨淡,可她还是那么美,美得像是夜域里飞出的精魅。
“可惜,这一切都由不得你我。” 他垂眸望着她,眼中深处光华闪烁,那般炽烈的狂热,似要燃尽帝都天阙才能熄灭。
“呵……”她颓然闭了眼,泪珠滚落脸颊,“由不得我生,难道还能由不得我死么?”
“慕卿,你真的不怕死吗?” 他在她耳边低语,修长的五指抚上她□□的脖颈,指下肌肤腻光如玉。
一语戮中她心门中最软弱的一处,谁人不怕死,当年在王陵惨受□□,也曾想一绝赴死,可最终也没有真的能狠下心肠,在花信正好的年岁,她为什么要为那种人渣去死。
“是,我怕死。”她仰起脸,眸光迷离,缓缓倒向他的肩头,第一次那么近的靠着他,从来不奢望有人能让她倚靠,也不知被人宠爱是何滋味,五岁前的记忆早已模糊,似乎父王是爱过她的。可之后的岁月呢,在幽寂森凉的王陵里,年年月月日日的独对晨昏日落,她以为那便是她的人生,无人可念,无亲可眷。
“世人都畏惧死亡,怕死也没什么。”他半臂环过她的肩膀,将她搂在怀中,语声缓缓,“我也怕死,所以慕卿,我不能输。”帝王家的生杀,或许只是史笔一书带过,但对他们而言却是厮杀搏命之局,如今他们都已置身局中,谁都没了退路。
她倚靠在他怀中,气息幽沉下去,殿外大雨骤急,雨水沥沥敲打宫檐,浓墨深夜中的宫阙楼阁轮廓森影连绵远去,似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