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桓多久,便让她见到了女史手中的反军。
一道尖利的呼哨声不知从哪处响起,随着哨声低落,从宫梁一片阴暗的角落里忽然涌出许多着甲却脱盔的士兵,刀剑砍在他们身上溅的血肉横飞,他们却仿佛无知无觉,捉到一丝空隙就扑倒面前的人,周围的反军顿时围拥过来,撕咬拉扯。
人声惨呼声此起彼伏,冷汗透体,寒气自下而上蔓延,元慕卿骇的呆住,眼前场景就连恶魇中都不曾见过,这些反军分明就不是活人的容貌行止。
元夙拽住怔愣住的元慕卿将她往另一头拉去,她脚步有些踉跄,多亏他臂弯强劲,将她牢牢搀扶住。
越过廊榭台阁,越近枫涧道,那些凄厉呼声就越来越远,元慕卿脚下不敢停步,周围深宫阙楼灯火依旧,人声却无,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处,周围静寂的可怕,只有面前被月光照得明晃晃的一条小道。
元夙突然停步,令元慕卿踉跄的差点摔倒在地,一直跟随的沈芊也是气喘吁吁。
从前面宫梁覆檐下的阴影里缓缓走出几个着甲士兵,看甲徽配饰,元慕卿就知道他们是北齐军部,是不是元夙的部下她不知道,却清楚的感到他握在自己腕间的五指有些微的颤抖。
而那几个士兵就在眼前不远处,让元慕卿瞧得清楚明白,那一团团笼罩在他们眉眼额心间的死气,耳鬓发髻处有血水淌下,脖颈处糜烂痕迹十分显著。.
他们目光直愣愣的瞧着元夙,神光却像透过他们落在虚无里,应该是看着他们的,又好像没有。
元夙紧了紧手中的剑,见面前几个士兵毫无反应,他想侧绕过去,这些人刀砍不死,他并不想同他们冲突。
元慕卿知他意图,连呼吸也不敢大声的尾随着他侧移了两步。
却在这时,那诡异的呼哨声忽又尖利的响起,这次听得清楚分明,那声音就在不远处。
那几个原本木楞的士兵突然发了疯似的朝他们扑过来,元慕卿只觉一股腥风迎面,腕间力道顿失,她已被元夙推到后头,眼前厮杀酷厉,元夙及护卫虽然招数凌厉到位,但架不住那些人压根不怕刀斧所创,即便身上皮绽肉开,那力道声势却一点未减。
“王叔,快走!”元慕卿见情势危急,再也顾不得许多,以元夙功夫要脱身应该不难,带着她反倒是个累赘。
他应该是听到的,却并不回应,手下剑法如惊鸿炼光,一下砍去对方头颅,鲜血激撒喷溅,那人身子缓缓跪地翻倒。
远处宫檐回廊下又闪出许多阴影,飞快的朝这边而来,若非援军抵达,今日他们便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带殿下先走!”元夙抽不出空暇,只得一声怒喝出口。
前途后路都已经被截断,她们两个弱质女子还能走到哪里去,走到哪里也都是被人生啖活噬的命。
元夙已经渐渐不支,面前那人张手扼向他的脖颈,原本避无可避,却在电光火时间面前士兵身影顿住,身子绵软的倒在了地上,而他背后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面庞英俊,耳上串着银环,脖子上挂着一根白链,因为离得近,元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链子,而是一条红目白身的小蛇,正盘在男子的脖子上,脑袋耷拉垂在他肩头。
也瞧不见他怎么动的手,身形飘忽在那几个士兵中间,三两下就将他们撂倒在了地上。
“这里我来料理,你们先走吧。”男子目光眺向前方,那些汹涌而至的反军士兵,口中轻啧了一声。
“送殿下去枫涧道。”元夙却并没有打算让他一个人对峙那乌泱泱的一群人,沉声吩咐护卫。
元慕卿知道自己留下也无用处,只会给他们平添麻烦。
“王叔小心。”她轻声道了一句,在护卫的围拥下默然掉头奔走。
前面反军越来越近,元夙手中长剑握紧,问了声旁边的男子,“你怎么上来的?”
王室驾行过处,戒备森严,他一个普通人怎么上得歧玉山的?
男子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弯,似笑非笑道:“与其关心我怎么来的,倒不如想想这些人怎么异化的。”话落,他人已如箭离弦,身形掠出。
夜道幽长,两旁树木郁郁葱葱,月光也被流云遮蔽,夜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
前方终于出现彤彤火光,元慕卿脚步一窒,一时不知是该近还是该退。
却听一声呼喝乍响,“谁在那里?”随之一声破空凌厉的风声掠过,一支飞箭“咄”的射上他们身旁树桩。
身后护卫握住刀柄,沈芊一步挡在了元慕卿的面前。
她是怕的,怕的两鬓淌下汗珠子沿着脖颈滑落到锁骨,她却一步也不退。肩上蓦然一沉,被元慕卿轻轻按住,她回头,看到她目光直眺前方。
“是晋王殿下吗?”她语声轻柔的问。
夜风下,她的声音带着楚楚无依的孱弱,清晰的响起。
“王后殿下?”那惊讶脱口的声音是箫澄的。
然而越过众人,朝她大步走来的人,王袍金冠,面容映着火光,宛如天神降临。
“勿怕,我在这。”萧樾扶住她僵而颤的手腕,揽臂将她挽入怀中,语声低沉,隐隐中似带着怒意,却在竭力克制。
他的怀抱令人安心,紧绷的心弦蓦然放松,她只觉的累,她仰起脖颈,语声楚楚:“王叔还在后头。”
他望着她,目光明亮如灿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