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两个高大挺拔的小伙子,带着两个漂亮的新娘子,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别说嫁女儿的是什么心情,就是林雨桐也免不了鼻子一酸。
四爷一直抓着她的手,握的紧紧的。
金妈跟金思甜也来了,跟林妈和老林坐一桌。金妈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好似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么多关系似得。一会子问金思甜,“那边是谁家的亲戚……那一桌呢?哪边的亲戚……”
萧家是本省的,亲戚比较多。叶家那边是外省的,来的都是主要亲戚。于是,安排的时候就把学术那个圈子的人都安排的跟叶家在一片,看起来就均衡了。
金思甜低声细细的说了。她也不能常停留的。今儿这客人多了,像是孙家两口子都没坐席,而是帮着应酬呢,那自己这个大姑子能不去应酬吗?像是一些学校的老师之类的,那边顾不上的时候,她就去帮忙招待。
至于这四个新人的同事朋友,宝琼和秦华带着一些关系特别亲近的朋友,一块招待呢。
宝琼妈看秦华总是默默的做一些取酒倒酒的活,那些主动跟人搭话,相互恭维应酬的事他永远不凑过去,就皱眉转了视线,没法子,还是看不上。
扭脸看到林墨持重的跟长辈敬酒,句句都说的恰当合适。转脸去看林砚,长袖善舞,笑语吟吟,他在敬酒的那一桌,一定是笑声最多的那一桌。
心里就老不是滋味了!你说这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好的两个愣是不成,找了那么个回来。
宝琼的爸爸没言语,转脸却看见金教授叫了这个秦华过去。
是,有几个搞物理的专家,四爷叫了秦华过去,说是叫他招呼这一桌客人,其实就是提携。这孩子一到那一桌,保持着学生一样的恭敬,跟人家也是有来有往说的很热闹,一会子,那一桌也不时的传来笑声。
他的眼里闪过几分别样的情绪,第一次觉得,到底是人家孩子不好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可能真是什么人就该放在什么样的圈子里吧,在自家这个圈子里,他融不进去。可叫自己去那个圈子,自己也融不进去。自己这个圈子觉得秦华呆板,可秦华所在那位圈子未尝不会觉得自己世俗油滑。
再反观林校长,她就是一个搞教育的。可你看她跟姜主任这俩亲家母,凑到一块小声说笑,你用肩膀怼我一下,我用肩膀怼你一下。回头跟王工,也是头碰头的低声嘀咕,一会子你搭了我的肩膀,一会子我搭了你的肩膀。
这姜主任和王工不是一类人,跟林校长应该也不是一类人。可林校长跟着俩类人都处的很好。
因此他就跟老婆说,“咱不能只跟跟咱们一样的人交好,也得跟不一样的人试着交好交好。其实,咱跟秦华是一样的,都不是很会跟咱们不一样的人打交道。”
啥意思?
意思就是你看不上秦华的时候,人家孩子未尝不是忍耐咱们。
咱们是因为宝琼忍耐他,他何尝不是为了宝琼忍耐咱们。咱们看不上他多少,他应该也看不上咱们多少。若不是为了宝琼,人家在他的圈子里也是佼佼者,又何必受那些委屈呢。
“你呀,以后有空了,过去跟林家阿姨和林校长多聊聊。看看林家阿姨是怎么对金教授的,看看林校长以后是怎么对儿媳妇的,看会了,说不定,问题不至于那么严重。”
女儿找男朋友没找到合适的,到头来要变的却是我这个丈母娘。
“变又怎么了?”宝琼她爸就说姜主任和王工,“你看人家对女婿那态度……”
要是林墨和林砚是我女婿,我比姜主任和王工还笑的高兴,还对女婿好。
这人!没法说了!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头在家里咱慢慢说。
林妈和老林那一桌,都是老人。像是萧萧的奶奶,令仪的姥姥,还有金妈这样的人一起说话。
林妈和老林肯定要招呼女方的客人呀,反倒是金妈就真来做客一样。还得不时的问一声,那个蓝裙子的是谁,那个白衬衫的是谁。
林妈都没脾气了,只说也不认不全就完了。然后金妈又不停的小声跟林妈说话,林妈偶尔应一声,这不是得招呼亲家嘛!
姨妈一看没法子,只得跟金妈凑到一块私聊。比如拍着林墨的肩膀,亲切的跟林墨说话的人,姨妈告诉金妈,“是省W办公TING的主任,是林墨的领导……”
金妈好似现在才反应过来,他这个孙子是在哪里上班的。
知道这个之后吧,金妈的话就比较少了,吃的也有点心不在焉。
酒席结束,主家得走在最后呀,得非常客气的把客人送走了这才能走。时间难免就耽搁了。
因着五一假期也不长,四个孩子都没有度蜜月的打算。
女方父母都表示,啥时候出去不是出去,婚礼累了这么长时间了,放假就休息几天吧。
两对新人那肯定要去送各自那边的亲戚呀,林砚和林墨跟着各家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把客人一一送到车上。
姜主任看自己闺女拎着婚纱难受,才说叫闺女去歇着呢,穿着高跟鞋挺累的。结果一说,她闺女把婚纱再拎了拎,“您也真是的,不知道我多高呀!”我早把鞋给换了。
姜主任低头一看,这会子脚上穿的确实平地的布鞋。啥时候把鞋换了的?
萧萧挎着亲妈的胳膊,嘿嘿直笑,“我那边妈早在车的后备箱放着了,下车的时候拎下来都给我们放在化妆间了,敬酒前鞋都换了。”
那边妈说的是婆婆吧,不羞臊,这会子就叫上妈了。
去去去!不爱要你白眼狼。然后笑的可乐呵的跟林砚说,“忙去吧,我们走了。”
林砚嘴可甜了,“妈,那您跟我爸慢点。您哪天休息得提前告诉我们,我带萧萧回去,咱一块找地方吃饭去。”
这爸妈叫的让人猝不及防,姜主任从车上摸出一个红盒子,“给!拿着,你爸也不戴。”
不!你爸要戴的。
那是一个医疗器械企业送给老萧的谢礼,定制的一款手表,值个两三万。送东西的时候刚好赶上老萧忙闺女的婚礼,一忙给忘了,一直在车上放着呢,这不,转手被姜主任给女婿了。
林墨那边呢,跟老叶和王工商量什么时候去那边酬客方便,毕竟很多人都没能来,他也一口一个爸妈叫着,“等您有空了,放在周末,我们俩回去,总要见见亲戚,才显得郑重。”
王工对这些倒是不看重,“回头再说,什么时候碰上什么时候叫一块吃顿饭都行。你也刚参加工作,心思主要放在工作上。其他的事都是小事……”
反正就是只要你们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其他的问题都是小问题。什么失礼不失礼的,这叫事吗?
林墨给安排的很细心,令仪这边的亲戚,酒店给定好,用车安排上,司机都找好了,反正就是全程服务,现在要走了,机票都给订好了,这一回酒店,拿个行礼人家就直接去机场了。
林墨就说,“我们去送吧。”
王工拦了,“都安排好了,你们跟着跑什么。回去休息,然后该干嘛干嘛。”
只要摸准了对方的脉,感觉超级好相处。
自家这边呢,就剩下桐桐和四爷两人送亲戚,老林和林妈估计是累的够呛了,叫两人藤藤带着先回去了。金妈这边有金思甜呢,叫他们两口子先带着走,别跟着耗着了。
金妈坐在车上,把车窗打开,看看酒店一辆等着一辆往出走的车。门口站的那俩口子,笑语嫣嫣的跟客人道别,这是自己那儿子儿媳妇。自家儿子都已经到了这个成色了吗?
她突然问了一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大闺女,“你还记得桐桐第一次上家里来的样子吗?”
怎么不记得?我还从窗台下面剪了花回去插瓶呢,“怎么想起这个了?”
金妈没说话,不是怎么想起这个了,是最近一直在想这个。当年自家儿子带回来的姑娘,叫人满意的不得了。之前养伤跟儿子住的那段时间,是这二十多年来,跟儿子和媳妇相处最多的时间。把二十年加起来,都没那三个月多的时间长。
处的长了,这才发现,自家儿媳妇其实个好的。当年那种满意的不得了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
好容易车行驶出去了,听见闺女的手机响了,是老金住的疗养院的人家大夫的电话,这几天忙着没人去探望,老金着急了,不知道是不是出啥事了。医生说情绪又不好了。
金妈就说闺女,“那就去看看吧!多绕十来分钟的路。”
金思甜就扭脸看她:“把您送回去,我再过去看看吧。”
“没事,我跟他又不是仇人,也没让你们不管他,干啥还得避开我。”金妈就道,“走吧!走吧!都这把年纪了,见一面少一面的,还怕我们打起来呀。”
刘大山看了金思甜一眼,就点头。没想想,孙子结婚这么大的事,老丈人都不知道。金妈能不去说吗?肯定过去扎老金的心去的。
行吧!想去就去吧。
到了地方,两口子下车,金妈也跟着下车。金思甜懒的说她,要看就看吧!
去了金思甜和刘大山跟人家大夫沟通去了,金妈溜溜达达的去找老金了。老金就在外面的长椅上坐着,老鳖孙老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今儿金妈拾掇的相当利索,唐装礼服,轻薄透气,身上的首饰挂了一串串,还化着妆,精神的很。
老金撇嘴扭脸,跟老妖精似得,好看呀?!
金妈往老金边上一坐,“别骂我,你骂不着。今儿林墨和林砚结婚,刚结束,这边打电话叫了,思甜和大山要来,坐着车顺便过来瞅瞅。”
老金脸上带着几分怒色,不知道是对金妈的,还是对这件事的。孙子结婚竟然不通知做祖父的,像话吗?
金妈才不管他这会子啥表情呢,只把手机打开叫他看照片,看婚礼现场,“……这是大孙媳妇,搞研究的,说是做那个火箭上的材料还是啥,我也听不懂,就是那种高精尖人才,聪明着呢……这个是小孙媳妇,将来是大夫。不怕没人提携,不说桐桐在医院系统认识的人多,就说人家父母都是搞医学的,路平坦的很……”
然后又指着宾客,说这个是什么集团的什么总,那个是什么公司的什么董事。这个是什么局长,那个是什么主任……这边这些是什么什么专家,那边那些又是什么什么专家,说的好不热闹。
老金的眯着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都没看详细呢,然后又划过去了。
说了可多了,金妈才像是想起来了,“还记得当初算卦吗?”
老金一怒,哪壶不开提哪壶。
金妈呵呵就笑,“说不定人家说的真准!”她就说林砚,“说是GUO安局里,那工作你敢想?”完了又说林墨,“在省W工作呢,正儿八经考进去的。”然后又翻照片,“这个是办公厅主任,是林砚的直接上级……”
林墨站的那一桌边上,一看都是一桌一脸官相的人。
老金还要再看,金妈不给他看了,说起了其他,“你说,当年你要是不作,这日子得是啥样?照儿子那样,就算是不跟咱一起住,但紧挨着在隔壁买个别墅,两家打通,方便照顾是肯定的吧。孙子就在眼皮底下,这会子了,孙子也出息了,你说那剩下的可不就是天伦之乐了。俩孙子这一结婚,房子也不用多买了。一个跟他们姥姥姥爷住,一个跟咱们住,思业和桐桐哪边住都行。一家子亲亲热热的,多好的。”
老金不言语了,在这里寂寞的长毛。坐在一起,都在炫耀儿孙,可要是真跟儿孙的关系好,谁会来这里?
所以,寂寞是真寂寞,孤单是真孤单。
就听金妈说,“我是既后悔,又不后悔。心里想着,你要是不作的,咱俩不离婚,这二十年来年,咱跟着儿孙一起过,这日子也不错。别管咋说吧,人老了,还是更想跟儿孙一块,想起这些呀,我就后悔,后悔当年……可这不后悔呢,就是说,好歹跟你瘪犊子离婚了,还跟老孙过了这二十多年。我跟你说,跟老孙过的日子,才像是人过的日子……”
老金就说她,“那得是你儿子乐意给你钱,啥也不缺你的,你想干啥就干啥,所以你才过的顺心。早些年离婚,你跟老孙那日子未必就顺心……”
放屁!
金妈就说,“我过的顺心,那是我乐意老孙,我稀罕老孙,老孙像个男人。虽说没跟儿孙一块过日子确实遗憾,但想想跟老孙过的日子,这一辈子又不觉得委屈了。儿孙不亲近,我这心里也没太难受。”说着就看老孙,“我是不亏,你呢?你亏不亏?悔不悔?你要不弄那些污糟事,不把亲儿子亲孙子这样的事闹出来,就是咱俩离婚了,你儿子也能把你安置的妥妥当当的。你要是有你儿子安置,你还用找徐芳那样的女人?更好的你都能找的见!你呀,这辈子呀,过的真是亏的真真的……”
说完,溜溜达达的走了。
把老金留下,琢磨这个事!心里想呀,要是当年没那些事,这会子我也是别墅住着,保姆用着,孙子结婚这事呢,贵客临门,他也跟老太爷似得坐着,等着人家问好。
可是呢,啥都没有了!
后悔吗?
后悔死了!百爪挠心的!
这些年过的,从没细想当年,可如今闲下来了,回过头去想了,这他娘的办的都叫什么事。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呀,想起来就扇自己一巴掌,悔的呀!只恨这世上,没后悔药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