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本吃药就可以控制住,但前段时间先生进入巴塞尔森林,在火场里寻找-小姐您的‘遗体’,呼吸了大量有害气体,再加上以为您真的去世了,悲痛过度下症状加剧,前几天去医院拍了CT,肺部感染的部位已经扩散……”
鸢也晃了一下身子,半响才找回声音:“就是他胸口那个刀伤?”
安娜一愣:“小姐有看到?确实是那个伤。”
“……输液是不是也有什么意思?”她今天看他们三个人在打哑谜就想问了。
“那是一种特效药,虽然可以很快抑制住病症,但您知道的,越霸道的药效,就意味着对身体的伤害越大,以前先生只有在快撑不住的时候才会用。”
他是看她那么担心,想尽快好起来,所以才选择输液?
这次是因为身体扛不住猛烈的药效,才会骤然昏倒吗?
鸢也喉咙一滚,声音变得沙哑:“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吗?”
“同一种药吃太多次,身体产生了抗体就不管用了,先生最近两次输液的效果都不如从前。”
不如从前,那么下一步就是彻底无效。鸢也攥紧手指:“根治不了吗?”
“可以做手术。”安娜说,“四年前医生建议先生切除一半的肺,但术后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疗养,先生觉得不方便就拒绝了。”
鸢也登时气恼:“有什么不方便?罗德里格斯家族不是很太平吗?他手里不是有很多厉害的人吗?就是空出一年半载调理身体又有什么大碍?”
何况这些身外之物哪有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安娜这次没有说话,只是幽幽地回看着着她,那眼神别具深意,像是把她的问句又抛了回去——你觉得为什么不方便?
鸢也并非不聪明的人,被她那样看着,一顿而住,想到了时间点,四年前……
是她和尉迟纠缠那一年,是她从晋城落荒而逃到青城,又从青城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回到晋城的那一年。
……她明白了。
他应该也知道这件事的,担心自己去做了手术,一躺数月,她那边再出什么事他鞭长莫及,索性就不做了。
鸢也心上像揉着一把沙子有粗粝的痛感,一件事,两件事,三件事,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为她做了这么多事情,还不让她知道,什么都瞒着她。
也许是认识得早,已经有整整十年,也许是有一层救命之恩,在她心里的那个“度”范围之内的事情,她没有跟他见外过,但此刻蓦然之间,她感觉,他们这份关系,变得沉重了许多。
安娜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叫鸢也承担不住,这会儿又是一句:“我刚才听到小姐喊‘苏邑’,小姐还不知道吗?先生十年前就改了名字了,现在是‘苏星邑’。”
苏邑,苏星邑,他在自己名字中间加了一个星。
是她说的,他的名字加个‘星’字更好听。
当时他明明没什么反应,竟也默默改了。
鸢也回头,定定地看着这扇紧闭的门。
心潮犹如月下的多瑙河,风吹过,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
……
苏星邑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
感觉到手臂压着重量,他偏过头去看,发现是鸢也趴在他的床沿睡着了。
在巴塞尔伤了身,在尉公馆伤了心,这一个多月来好好养着,却也没能让她的气色和精神恢复,削瘦的肩膀凸起一块骨头,看起来单薄极了。
苏星邑动了一下手,鸢也马上惊醒过来,看到他睁开眼,面上一喜,连忙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碰了碰她的脸颊,冰凉凉,微蹙眉问:“守了我一夜?”
鸢也扶着他坐起来,他再看她身上衣裳单薄,苏黎世夜里多寒冷,她怎么这么不知轻重,又不禁轻斥一声:“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没好全吗?”
“回去休息,让安娜过来,我已经醒了,没事了,不用你在这里。”
不说还好,一说,鸢也眼底就滚上来一层润色:“怎么会没事?你昏倒的时候,我摸了你的呼吸,差点还以为你跟我小表哥一样,说走就走。”
苏星邑一顿,意识到自己语气重了,放缓了语调:“我不会。”
鸢也已经失去太多,现在最怕的,就是身边的人再一走了之。
他刚醒来,声音比之平时更沉磁一些:“你知道我不会哄人,不要哭了,不然我又要晕了。”
这种话居然是从一向最正经的苏先生口中说出来的。
鸢也破涕为笑,别开头,不让他看自己这幅样子:“这算什么威胁人的招数?”
苏星邑嘴角弧度很浅,声音很轻:“最怕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