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知道,小十二不想回去了,但是小十想回去,Papa说只是住一段时间,小十还会回来的。”
鸢也抿唇:“你的手都受伤了……”
苏星邑道:“我定好私人飞机,私人医生随行,小十路上不会难受,罗德里格斯家里也有最好的医生。”
小十摸摸自己的手:“小十已经不痛了。”
拒绝苏先生的要求鸢也可以理直气壮,但对着孩子,她强硬不起来:“……爸爸还没有醒。”
“小十等爸爸醒了,和爸爸说了再见,再和Papa走。”小十竟然什么都想好了。
“……”
最后鸢也无法回答,含糊带过话题,喂了小十吃半碗米粥,看着他睡着了才松口气。
苏先生说他已经取消今晚回苏黎世的行程,留下给小十陪床,鸢也无可奈何点头,又回到尉迟的病房。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到凌晨一点钟,外面乌天黑地,雨没有停,尉迟也还没有醒,鸢也走到他病床边,握着他受伤的那只手,趴在他的床沿。
喃喃他的名字:“尉迟……”
可能是身心俱疲,她很快陷入梦境。
又可能是睡姿不好,这一梦竟就梦回那座修建一半的佛殿。
风和雨从还没有砌好的那面墙呼啸而来,四大金刚十八罗汉还在地上,透明袋狂舞着,鸢也走在中间,不知名的不安像阴影笼罩着她,她屏息,想要跑离这座“迷宫”,未曾想到,佛像竟然也跟着她一动起来!
鸢也跑得太快,猛地转身,不小心撞上一座佛像,疼痛的感觉竟很清晰,仿佛是真身肉体撞上的。
可这不是梦吗……
她一下抬起头,对上金刚的怒容,回头看到罗汉的闲笑,脑海里突然掠过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话。
菩萨低眉不见众生,金刚怒目……只杀不渡。
佛像突然围着她飞快转动,风声雨声里还夹了有那个男人的笑声,鸢也被逼得头疼欲炸,捂住自己的耳朵蹲下,失声惊叫:“啊——”
“妈妈!”有孩子在喊她。
“妈妈!”
这声音是,小十和小十二!
鸢也惊慌地往四处张望,看到那扇窗,窗口站着小十和小十二,她目眦欲裂,拼命扑过去,孩子,她的孩子……
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一只手,将两个孩子一把推下去,下面不是陡坡,是万丈深渊!
“不——”
鸢也从梦境中生生痛醒,一醒来就听到有人在喊她:“鸢也,鸢也。”
她脸色苍白地抬起头,尉迟身子半起,柔声说:“醒了?”
鸢也马上扑进他的怀里,身体冰冷,且在颤抖。
那个梦太真切了,像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或者即将发生的事情……不,不,是假的,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不可能是真的。
尉迟没想到这女人就趴在他床边睡,哪怕是青城的春天,入了夜也很冷,她连衣服都没有多加一件。他摇了摇头,把她拉上.床,将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才问:“做噩梦了?”
“我梦见小十和小小二被人推下深渊……对了,你的手怎么样?还疼不疼?”鸢也想起现实,就把那个诡异的梦抛到九霄云外,跪坐在床上,着急忙慌地去开灯,还想喊护士来看他。
尉迟单手就把她按住:“医生怎么说?废了吗?”
鸢也闷声说:“没有伤到骨头,没有废,但伤到了筋,具体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要看你自己的情况。”
因为医生这几句话,鸢也的心情沉重了一晚上,虽然是左手,但他这样的人,一根手指不灵活都不行,何况是一只手。
结果当事人安静一小会儿后,就很轻描淡写地说:“就算完全废了,还有你当我的手,无妨。”
鸢也忍不住捶了一下他的胸口,打完了自己又心疼,捧着他的手:“一定会好的。”会恢复如初的。
尉迟微微笑,不太明亮的台灯下,她每根发丝都镀着光,他将被子往上拉一点,又问了小十的情况。
鸢也都说了,末了仰起头说:“小十还是想跟苏先生走。”
尉迟没有说什么,只道夜深了先睡觉,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上,他又说想吃点东西,鸢也看护工也来了,便亲自出门去买点吃的。
尉迟在护工的帮助下洗漱完毕,热毛巾放下时,还带着腾腾的雾气,他眸底也像覆上一层纱,看不清情绪:“麻烦帮我到405病房,看陈先生来了没有,来了,就请丹尼尔先生过来。”
护工应下:“好的。”
不多时,苏星邑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口。
他换了衣服,衬衫的颜色与被大雨洗涤了一天一夜的天空相似,更显出他不染尘埃的气质。
“尉总裁感觉如何?要请医生过来看看吗?”
“没事了,多谢丹尼尔先生关心。”尉迟一顿,然后温温一笑,“应该谢两次——多谢丹尼尔先生。”
苏星邑以为他另一次道谢,是指昨天佛殿里他救他的事,淡道:“就如尉总裁所说,我们是扯平。”
尉迟靠在床头,乌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小十的事情是扯平,我这句谢,是谢丹尼尔先生四年前救助鸢也,还有这些年照顾小十和小十二的恩情。”
“这句谢,我其实早就该送了,只是先前一直没能见到丹尼尔先生才拖到现在,也是尉某怠慢了先生。”
眉目敛去温度,苏星邑声音在不动声色间沉下来:“替鸢也和双胞胎谢我更加不必,我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是应该,何况小十和小十二还喊我一声papa。”
尉迟温和表象下也俱是漠然:“丹尼尔先生待鸢也确实是比亲妹妹还亲,现在看她那么不舍得跟孩子分开,又何必强人所难平添她的难过?”
现在成了他让鸢也难过?苏星邑拂去衣服上不存在的褶皱,往里走一步:“老人说过一句话,太贪心的人,会损福报——尉总裁已经抢了我的女人,连孩子都要跟我抢,怕是说不过去吧?”
彻底撕破斯文假面的一句话,使得病房里的气氛在顷刻间变得陡峭。
两人都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谁都没有动一下,窗外有风吹入,扬起窗帘的一角。
“你的女人?”尉迟唇边纵出轻讽,“鸢也什么时候成是你的?”
在苏星邑开口之前,他先一句反问:“总不能是九岁的时候吧?”
这个岁数,轻易勾起很多往事,苏星邑的神情冷下来,终于知道尉迟一大早请他过来的真正原因。
难怪鸢也不在场。
苏星邑看进他的眼睛里,无声凛然。
尉迟不躲不闪,和他对视。
“老人还说过一句话,柿子挑软的捏。”
“当年丹尼尔先生对艾尔诺家敲山震虎,挑了恩施先生这个软柿子,我想打听一些事情,也找了恩施先生,恩施先生确实是软柿子,一问,就都说了,恩施先生的妹妹曾经照顾过丹尼尔先生,从她口中我才知道丹尼尔先生为什么对鸢也那么好。”
他一番话说得平平淡淡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在下句突然直起身,一把揪住苏星邑的衣领,眼神似发狠的狼:“你欺她什么都不知道,骗了她整整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