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邑怕她又抓一把草给他吃:“好多了。”
鸢也骄傲:“肯定是我的草药有用!我再给你采一点!”
……怎么还是要吃草?苏邑连忙抓住她的手:“不用,我已经好了。草丛有虫子和蛇,你不怕吗?”
鸢也飞快点头:“我怕啊,我怕,我还怕蟑螂,有一次蟑螂趁我睡觉,爬到我的胳膊上,我一晚上都睡不着。”
她悻悻地蹲回去,终于没想再去采所谓的草药,就着蟑螂的话题,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话,苏邑提不起精神应付她,她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说着。
挺聒噪的,一向喜欢安静的苏邑,却不觉得她烦。
“昨天回去,师父跟我说有坏人,让我不要下山。”
苏邑低声:“你应该听他们的话。”
鸢也道:“可我如果听他们的话,就不能来给哥哥送东西吃了。”
“你也不应该管我。”说完苏邑就咳嗽起来,他本来脸色苍白,现在越咳越红,鸢也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摸到烫人的温度,啊了一下:“哥哥,你发烧了!”
苏邑动了动嘴唇,说不出一个字,昏迷了过去。
鸢也吓了一跳,想跑回去找妈妈,但想到苏邑不愿意让人知道他在,脚步又停下来,摘了一片树叶,给他扇风,降降温就不会发烧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漂亮哥哥的长发,又摸摸自己的头发,最后得出了自己的头发比哥哥软,回去就跟顾久说,她摸过王子的头发啦。
他一定很羡慕!
……
苏邑在昏迷中梦见父亲。
母亲在他6岁的时候去世,父亲事无巨细照顾他长大,教导他该怎么管理一个家族,怎么做一个家族的家主,传授他经商之道,处世之道,他总是很温柔,很耐心,很爱笑,偶尔不像一个父亲,捉弄他,就为了看他恼羞成怒。
但是现在他不能动了,甚至性命垂危,他被人毁了。
他要为他报仇。
他要报仇。
……
“汪汪!汪汪!”
苏邑恢复意识时,听到一阵狗叫,费力地抬起眼皮。
前面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明明很害怕,声音都在颤抖,还色厉内茬地呵斥:“走开!快走开!”
那是一条流浪狗,应该是闻到血腥味过来的,垂涎三尺,虎视眈眈,瞅准时机扑上来,鸢也吓得大叫:“妈妈救我——”
苏邑一把将她扯到自己怀里,抢过她的木棍砸过去,打得野狗后退几步,他又迅速捡起身边的碎石块砸过去,每一块都砸中了,流浪狗也是吃软怕硬,看苏邑不好惹就悻悻地跑了。
只不过苏邑腹部的伤口,因为动作过大而撕裂开,血流如注,他捂着伤口,咳得十分厉害。
鸢也慌张地拍着他的后背:“哥哥,哥哥……”
苏邑拂开她的手,有点恼火:“你干什么去招惹它?”
“是它不肯走,我才打它的。”鸢也没心没肺,被人凶了也不生气,把一袋子东西倒在他面前,“哥哥,你快看这里,有什么药是你能吃的吗?”
她趁着他昏迷,跑回吉祥寺,偷了一些药出来。
药都是家常便药,对苏邑的伤势一点好处都没有,却是能让苏邑的脑子恢复转动,他慢慢抬起头,看着鸢也,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看她,还傻乎乎的。
苏邑靠回了壁上,他从昨天到现在,伤重虚弱,没有仔细去想过她的身份,现在要想,其实也很容易就能想出来。
她说,她住在山上的吉祥寺,吉祥寺里有她的妈妈,她又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身份到这里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苏邑忽然想笑,只是嘴角提起不起来,他真的不知道该感慨一句造化弄人,还是嘲讽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
她是陈清婉的女儿,也是沅晔的女儿,他来晋城,就是来抓她的,那晚没有得手,没想到她三番四次,自己跑到他面前。
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眨了眨眼睛,往前凑近了一步:“哥哥,你饿了吗?我忘记带吃的了,我现在回去拿。”
昨天他吃了她一把草药,晚上她带来了被子和布条,早上他吃了她一个馒头,她来来回回跑那么多次,九岁的孩子心思太单纯,凭着一个善念救他,她甚至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就是,想要救他而已。
那一刻,苏邑动摇过吗?
动摇过的。
可是他很快想起血肉模糊的诺曼,他躺再重症监护室里的父亲,又要找谁要说法?他的父亲没有了,罗德里格斯家的未来不知道会到什么地步,而这一切都是她的父亲害的。
他慢慢问:“你妈妈叫什么?陈清婉?”
鸢也惊讶:“你认识我妈妈?”
“认识。”苏邑微低着头,半长的头发散下来遮住一半的脸颊,“我跟你妈妈早就认识,我们是朋友,我听说她怀了宝宝,特意来看她,受了伤,才爬不上山。”
哦。鸢也歪着脑袋:“那很简单呀,我帮你把妈妈叫下来吧!”
苏邑浅色的眼睛里酝酿着什么,片刻后,才说:“好。”